微风徐徐吹来,力透纸背的字跃然纸上: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肃老王妃作为元培瑾婚礼的全福人,正为他梳着头,说着吉祥话。
元氏毕竟是京城路的勋贵世家,再有太父及女帝下旨赐婚,整个庆国公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当然,喜气祥和的背后也不少传闲话之徒。
“不过一个残疾的儿子罢了,元家搞得这样声势浩大,又不是入主中宫,也不知图些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然是给宫里的看呢。”
“看有什么用!女帝乃天潢贵胄,用脚趾头想也晓得,怎会要一个不良于行之人!若不是太父赐婚,怕不是这辈子要孤独老死在闺阁之中了!”
“晏大夫再怎么说也是药王谷谷主,又是那样一个举止不俗的清丽佳人,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了。”说话之人语气不满道。
此人是工部侍郎的嫡幼子,对原主一见倾心,本想着求母亲去为自己提亲。如今被截了胡,心中自是十分不甘。
庆国公夫郎看着毫无喜色的儿子,只能宽慰道:“放宽心,往前看,日后好好同妻主过日子。”
元培瑾淡淡道:“父亲叮嘱,孩儿谨记。”心中却想着:以后?自己哪还有什么以后,不过如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罢了。
元培瑾的盖头被国公夫郎放下,如提线木偶般被侍从们抬到堂前迎宾客、行结亲礼。
主持婚礼的大官人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因原主无父母,师父也行踪不定。庆国公和夫郎端坐在高堂之上,看着眼前这对新人,心中五味杂陈,面上还是要喜迎宾客,撑起庆国公府的面子。
家中患过疑难杂症的均受过药王谷的恩惠,京中不乏人情在,扶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只得先在堂前应付着,完成任务的元培瑾由贴身侍从弥生陪着,被下人抬回了洞房。
弥生打量了一路,整个院落是多进式四合院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飞檐青瓦,大气磅礴,内有无数奇珍异草,假山怪石,另有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如梦如幻,令人心旷神怡。
进了内室,虽然已至傍晚,却让人觉得通明敞亮,各种陈列设施,竟比少爷在国公府还要精致典雅,当真是出人意料。
回想起剧情,扶桑隐隐感受到原主对元培瑾那一丝隐秘的情愫,却因知道对方心有所属而止步于此。
因此扶桑便用原主的积蓄在京中买了一座适合静养的别院,并精心布置了一番,并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善待元培瑾。
弥生心情舒畅,说话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少爷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您去些吃的?”
元培瑾淡淡道:“不必。”
见元培瑾在微微扭动脖子,弥生知道他定是久坐不舒服,“少爷,女君还不知要多久过来,奴婢帮您把这个凤冠摘了,怪沉的,等女君来了我再给您戴上就是。”
没等元培瑾出言阻止,头上的凤冠和盖头一并被卸下,轻松了许多。
一抬眼,便看到灯火通明的内室,宽敞且布置精妙,壁上的诗词书画尽显大家风范,古色古香的陶盆中插着几株稀有的石斛兰。
最为惹眼的是眼前这副六扇缂丝屏风,绣工精巧,只见巍峨之巅,万物生机盎然,无一不期盼着日出的壮观盛景,那种祈盼让人心驰神往。
许是两人一时间太过放松,一直到听见扶桑推门进屋,主仆二人才慌慌张张将凤冠和盖头盖好。
弥生见没有喜婆和闹洞房的人,便自行将喜秤递给了扶桑。
弥生小心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扶桑接过喜秤解释道:“我不喜欢热闹,借口你家少爷身子虚弱需要静养,将众人打发了去。”转头和元培瑾解释道:“擅自做主,还望元少爷莫怪罪晏某无状。”
只听盖头下传出来一个温润柔和的声音,“无妨。”
扶桑掀开盖头,只见端坐在床上的男子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与扶桑对视的那一刹那,原主残存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使得扶桑的心头一颤,很快又被扶桑强大的灵魂按捺住。
原主想来是见色起意,扶桑心想。
不过元培瑾的确有这个资本,一双含情勾人的桃花眼,英挺的鼻梁和如桃花瓣一样的唇,肤色因为久不见光而苍白透明,艳丽与清冷共存。
元培瑾很快低下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又如那日见到的那般神态。
只是扶桑看不见的是,元培瑾喜服绣袍之下紧握的双拳,并不像他表面看到的那样镇定。
扶桑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索性一开始便将自己的态度讲明:
“你我原本素无交集,却阴差阳错之下共结连理。我上无父母需要侍奉,下无兄弟姊妹需要帮扶,京中也没有必要的交际应酬。这里往后就是你的另一个家,同你出阁前无甚差别,安心住下便是。
我不在府中的时候,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找管家云婆便是。如果你用不惯府中下人,可自行安排随身侍奉之人。”
元培瑾低头垂目,依旧没什么反应。扶桑也不在意,走到一个摆放青花瓷的红木架子旁边,将手伸到架子后面。
主仆俩好奇地看着她,只听咔嚓一声,元培瑾端坐的床铺侧面又出现一个八宝架子床,用品齐备,一看便知是主人事先准备好的。
弥生对眼前精妙的设计赞叹不已,连一旁的元培瑾都忍不住好奇打量。
见扶桑转过身,元培瑾立刻回过头恢复原来的状态。
扶桑见一切交代得差不多了,“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我到外面的塌铺上休息。”
两人对视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扶桑的背影,有些搞不清状况。
弥生察觉出少爷的疑虑,忍不住问道:“女君不在内室休息吗?”察觉到此话太过直接露骨,弥生羞得低下头,行礼道:“女君见谅,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想问那张床是?”
“那床是给你留的。若是元少爷有需要,便于你随时侍奉。”
扶桑解释完便头也不回到了外间。忙忙碌碌一整天,她现在只想倒头就睡,留下一主一仆呆愣在原地。
扶桑高雅非凡的品味、举止不俗的气度、加上令人惊叹的细心程度,让弥生对她的好印象倍增。
“少爷,女君可真细心,您看这屋子设计得多灵巧!”
接着俯在元培瑾耳边悄声道:“来时奴婢暗中打量了一番,女君这宅院的布置设计比咱们国公府的还要美观雅致,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可见女君很是重视少爷!”
元培瑾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替我更衣,早些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