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冥夜回过神,他已经从太清后山的地牢被弄到了一个黢黑的府洞中。
看守的人个个戴着铁面,看身高身形似乎都是女子,走路没有一丝动静,如阴间幽灵一般。
他的修为被废,一身魔骨也被那个修为变态的丫头净化得与凡人无异,现在但凡有点修为的都能给他大卸八块。
从前,他一向嗜杀好战,死在他手中的冤魂不知几何,若是每个都来找他算账,怕是比地府排队投胎的还要多。
一想到自己造下的孽债,这一刻的冥夜莫名地有一丝心虚,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期盼着对方是个没有特殊癖好的,直接给他来个痛快。反正他也不会彻底消散,咋整都死不透。
“想不到,曾经在玄境大陆搅弄风云,令所有正义之士闻风丧胆的魔尊,竟沦落到如此境地,真是可悲可叹!”
一身披繁纹锦袍、黑暗中面具隐隐泛着点点光亮的女子突然现身,洞中所有看守之人立刻驻足,一副虔诚膜拜的姿态。
即便是阶下囚了,冥夜依旧端着高姿态,傲慢地转过头不理会眼前这个故弄玄虚的女子。
见冥夜不识抬举,一旁的铁面人将手中的狼牙棒一挥,身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窟窿,立刻化成黑色脓水钻进体内,让人抓心挠肝,又疼又痒。
冥夜被一条玄铁链拴着,难受得缩成一团,满地打滚,想自己堂堂魔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处境还不如在太清地牢里呢,起码不会挨打,每天净化魔骨反而弱化了身体时时刻刻被魔气侵扰之苦,省得他没事总想打架。
手执狼牙棒的铁面人还想动手,被神秘女子拦住,“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身体虚弱得很。”
女子示意手下将洞内烛火点亮,冥夜抬头看清了女子戴着的面具上印制的图案:
硕大圆滚的白色躯体前方长了七只猩红眼,眼周爬满了沟壑一样诡异又扭曲的暗纹,身上长满了长如古老树干、伸向四面八方的腿,嘴巴下面密密麻麻的触须沾满黏液不停蠕动着。
冥夜眼中闪过的一抹意外之色未能逃过女子的眼睛。
就听那女子说道:“魔尊想来认得此上古神物。”
冥夜当然知道,灵魔暴蛛,自天地混沌之初就存在的上古邪物,一开始沉睡于远古密林,后来随着万物生长而苏醒,可以探知其他生灵的情绪欲望,制造幻境,使之沉迷无法自拔,一点点被吞噬蚕食。
后来诸神为救世补天,上古生灵也几乎泯灭于天地之间,只在不断变迁的秘境中留下先人在石洞中刻画的些许痕迹。
见到此物,冥夜貌似对女子绑自己的意图猜到了几分。
女子也不再拐弯抹角,蹲下身凑到冥夜跟前:“想必魔尊已猜出本座的意图。明人不说暗话,烦请魔尊将欲望之境的秘法告知一二。
当然,作为答谢 ,本座不仅答应帮你重塑魔骨,还会杀了太清派门徒给你出气,如何?”
即便再看多少遍,每每一想起这个恶心吧啦的玩意儿,魔尊都不想直视。
许久之后,冥夜只回了几个字:“不怎么样。”
另一持着龙虎鞭的铁面人怒斥道:“苟延残喘的老废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看着鞭子要落在自己身上,冥夜开口道:“欲望幻境并非对所有人都有用,否则本座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迄今为止,魔尊见过的,已经有三个人不受幻境控制了。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女子顾不得冥夜的话,“你只需告知便是,其余的与你无关。”
冥夜瞥了一眼女子的面具,往后微微退了退身子,“想不到除了本座,竟还有人有这个机缘,到达那处的秘境。”
冥夜口中的秘境,就是先人在大陆变迁之前的洞穴中记录的关于灵魔暴蛛的记录,连带着还有一些上古修炼巫术魔功之法。
“你是魔尊又如何,谁规定那处秘境机缘只允你一人。成王败寇,到头来你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冥夜嘲讽道:“你当那秘境是什么好机缘,你怎知来日的下场就比我今日强?”
女子恨恨又决绝道:“只要能得偿所愿,哪怕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也在所不惜!”
冥夜无所谓道:“那本座在此预祝你大功告成。”
女子捏着冥夜的下巴,干枯的手青筋暴起,指甲长而锋利,几乎刺破冥夜的皮肉渗进骨血里,“老实告诉我,少受皮肉之苦。”
透过面具看向女子那双犀利的凤眼,冥夜漆黑的瞳仁突然变成猩红色。刹那间,那女子便陷入了自己的幻境,冥夜也因此看见了困住女子最深的执念。
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确切来说是准一家四口,母慈父爱,女儿趴在母亲腹上听着胎儿的胎动,富裕安康。
场景一转,父亲卖了家产抛妻弃子誓要求仙问道,为了了无牵挂的走向无情道以示决心,便杀妻杀子。
女孩儿一归家便看到了浑身是血、被砍得肢体破碎的母亲紧紧护着年幼懵懂的弟弟,以及冷漠无情、淡然自若,手持血剑的父亲,像看死物一样看着她。
女孩儿拼了命地跑,还是轻松被父亲逮住抹了脖子。许是念及最后一丝情分,男子抱着女儿的尸体同妻子和儿子放在了一起,临走之际用力合上了妻子死不瞑目的双眼,一把火烧了郊外的草屋。
女孩儿并没有死透,在大火彻底蔓延整个草屋之前,拖着流血受伤的躯体拼尽全力爬出来。
自此,报仇雪恨成了女孩儿终其一生的唯一执念,她宛如野火烧不尽的野草一样顽强生长,哪怕被人嘲笑、讥讽烧伤的脸,如何被人践踏看不起、试药试毒、苦修负重,她都不在意,直至走到了今天,成为了玄境大陆的神秘巫修首领。
等巫离恨意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冥夜窥探到了执念,惊讶道:“你不是已经被炼化了魔骨,没了内功,怎会、怎么还会…”
“你应该庆幸本座已经没了功力,否则就凭你现在的执念和心性,一旦进入了本座的欲望幻境,必死无疑。”
一想到自己还没有大仇得报,巫离恨冷静下来,想要破解欲望幻境的意愿更加强烈,“我报了仇,我的功力内丹全部给你拿去炼化疗伤,我把这些年攒下的所有资源都给你怎么样?”
冥夜倒是想答应,可他真做不到,这技能真是他的专属,再来谁用都不行。
原因在于他就是那个恶心吧啦的上古灵魔暴蛛的再生转世,永世为魔,就好似为天道所定反派,摆脱不了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