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踏进家门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外面正下着一场秋雨,天已显得格外凉了。麻三儿冒着雨沽了一瓮老酒来,还顺带买回了二斤猪头肉和半只酿鸡,爷儿仨便围着炉火吃喝,享受这几天来难得的清静。两个人见师傅始终默不作声,便不敢太欢快,只是低着头尽快吃喝完,进屋歇了。
其实自打进家门起,师傅便一直在合计着进京的事儿呢。要说一个普通人进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然而若是带着宝贝进京,那便不好说了。一则财白动人心,这棒锤虽然不是真金白银,却比珍宝还要贵重,倘或走漏了风声,他二人焉有命在。二则即便二人顺利进了京,又该去找谁呢?那里是大帮之地,天子脚下,一个不留神,叫做公的知道了,也会是个掉脑袋的罪过啊。
老人家一夜不曾合眼,直到天光放亮才打定了主意。他先给京城安庆斋的老东家写了一封书札,拜托他老人家照顾两个孩子,得空给找个靠谱的买主。接着他又提起笔给九门提督飙下参将写了封信,此位乃是他家的世交,虽然眼下二人地位相差悬殊,然看在老一辈儿人的份儿上,他相信是能借上点儿力的。直到日近中天,他方正式封好书札,进屋叫醒了徒弟。
麻三儿见师傅满露喜色,便知事情有了眉目,急忙与柴禾起身,洗漱收拾。直到三个人都坐到桌旁,喝起了喷香的小米粥,师父才开口说道:
“这些天我都合计好了,赶明个你们俩就起身进京吧。不能穿的光鲜,要扮作逃荒的饥民,一路上打短工进京。钱不能多带,受点风寒总比掉了脑袋强。”
说完他又低头喝了几口粥,才又道:
“我这儿呢有两封信,你们俩各带一封,都贴身藏了。棒锤还是三儿带着。进了京就去天桥儿西头安庆斋,将第一封信交给老东家,你们就可以歇在他家了。第二封信要去九门提督府找魏大人,递了信就回头,甭多问,倘或有了急事儿才能去见他。你们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我老了,不能同行,否则也想到京里去逛逛啊!”
说完他便捻了捻胡须,脸上略有了些伤感的神色。
麻三儿与柴禾与师父相处日久,此时也是依依不舍,可一想到能进到京师见见世面,心又有些激动起来。他们稀里呼噜地喝光了粥,便在师傅的指点下打点起行囊来,麻三儿先是去佃农家买来几套粗布衣服,一根扁担和两把镰刀,又买回一个柴挑,两个破斗笠和两件儿旧油衣;柴禾则在师傅的指点下在柴挑儿里藏火种和几样工具,两个人随身带了书信与棒槌,直忙活到当天深夜方才吃上了一口饭。
见天上有一轮明月给照着亮,师傅便催促他们上路了。临行前师傅没有嘱咐太多的话,只是让麻三儿给成瘸子写了封信,由他转交即可。二人在门前再次给师傅行了磕头大礼,便洒泪向北京的方向走去了。
此所谓:孤苦离家万事艰,心中离乱勿需言。纵使尝尽颠沛苦,涤荡尘垢只向前。那么此一路进京他们又能有哪些奇遇呢?请您再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