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抹了一下脸，表情有些愧疚。
    他之所能混进来，其实也是假装自己是慢粒白血病患者。
    诊断书都是去医院找人开的假的。
    和病人们接触的时间，看见的，遭遇的，了解的东西太多了。
    慢粒白血病，这个需要天价药维持生命的疾病，足以在短时间内摧垮一个幸福的家庭。
    说实话，他真的不想这么做。
    可他的工作他的使命又逼迫他不得不这么做。
    法律是道德的底线。
    在道德和法律上做选择。
    他只能选择法律。
    “他不能走！”
    老大爷忽然堵在神油店的门口，堵住了警察的路。
    程勇见了也是一阵感动。
    其他人看老大爷都上了，全部都围了过去，站在门口。
    陆瑶也拉着杨夏站了过去。
    “你们要带走他，就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对，真药吃不起，假药不给卖，还让不让人活了。”
    “反正都是死，你们把我杀了再把勇哥带走。”
    绿毛挣脱开民警的手也走到了人群中，死死的把路口堵住。
    程勇见了，内心一阵触动。
    领头的警察也没想到大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低头看向面前老大爷，认真的解释道：“我们这是打击假药贩子，这是为了你们好。”
    老大爷老气横秋，踮起脚直着脖子仰着头，怒气冲冲对着他说道：“是不是假药我们这些病人还不知道吗？”
    说着说着，嗓门压低了一些，内心的情绪一下汹涌而出，表情也变得难受起来。
    “谁家还没个病人，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吗？我老婆六十五了，为了让我活着让我有药吃，每天早上三点起来拾荒捡垃圾，我的儿子每天打三份工，现在三十多了连媳妇都不敢娶，我有想过去死，吃安眠药的那几分钟，我觉得连呼吸都难受。”
    “我们这一群人都是平头老百姓，没病的时候过的日子也算开心，自从病了之后，都面临着相同的困境，有钱活，没钱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老大爷喊完，眼眶也红了。
    其他人也喊了出来。
    “我们不想死，我们想活着。”
    “……”
    领头的警察愣住了。
    现在看来，是他第一次经手这样的案件。
    所有的受害者帮着犯罪嫌疑人脱罪。
    可有时候道德所允许的东西，法律是不支持的。
    这是原则问题。
    他可以理解，但并不能这么做。
    “我都知道，但犯法就是犯法了，法大于情！”
    警察对着大家喊了一句，然后看向程勇。
    程勇明白他的意思，扭头看向老大爷，十分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们站出来支持我替我说话，其实在我卖假药的那一天起，我就设想过被抓的一天，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犯法了就得认，对于你们的今后我怕是无能为力了，未来只希望这个社会可以变的更好一点。”
    说完，他看向老大爷。
    “吴叔，你让开吧，大家都让开吧。”
    被叫做吴叔的老大爷想了想，无助的摇了摇头，把位置让了开来。
    就在警察们把程勇带走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大家喊道：“你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很快格列宁就要列入医保了，等那个时候，你们买到的正版药比我卖的还便宜。”
    说完，程勇便被带走了。
    所有的药被没收。
    就好像几十个人的生命被当场没收了一样。
    好几个妇女当场哭了起来。
    有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看到母亲哭了之后，用手小心翼翼的抹掉母亲的泪水，安慰道：“妈妈妈妈，丫丫不痛，丫丫不痛，妈妈别哭，都怪丫丫，让妈妈又伤心了……”
    陆瑶死死的拽着手机，表情不由的生出一股悲怆。
    “这下好了，二十万也只能买五个月的药。”
    陆瑶看向杨夏问道：“你说生活一直都这么痛苦吗，还只是现在？”
    杨夏轻轻的搂了一下陆瑶的肩膀：“只是现在！”
    陆瑶吃惊的看向杨夏：“真的？”
    杨夏点点头：“事情总是这样，只有当你真正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你才会学到要珍惜生命。”
    陆瑶：“……”
    “好了，回去吧。”
    杨夏拍了拍陆瑶的肩膀。
    但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橘子男小吕的面前说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份所有病人的名单资料？”
    小吕此刻也处于绝望中。
    他生病的时候，妻子怀孕六个月。
    现在孩子生了。
    也正是生了孩子，小吕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你要干嘛？”
    杨夏直接回应：“帮你们治病。”
    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然后看向他。
    但只有一小部分人觉得他没有在吹牛，小吕算一个。
    他重新打印了一分资料给杨夏。
    杨夏拿起资料看了一眼，上面有好几个划掉的人名。
    “这是什么意思？”
    小吕面无表情的说道：“前几天刚走的。”
    杨夏：“……”
    将资料放到口袋，杨夏和陆瑶离开了。
    回家的车上。
    陆瑶看向前面的挡风玻璃，以一个病人家属的口吻，带着疑惑的口气问道：“你真的能治慢粒白血病？”
    杨夏没有直接答应：“我试试吧！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中医世家。”
    陆瑶点点头：“你这二十万，我会努力工作慢慢还给你，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杨夏扭头微笑看了陆瑶一眼，然后又看向挡风玻璃。“不用还了，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就当我们两清了。”
    陆瑶不解的看向杨夏。
    杨夏便解释了起来。
    “还记得高一那会儿，我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是你站了出来，帮我解围。”
    陆瑶：“我只是帮你叫了班主任。”
    “那就够了。”
    陆瑶：“就因为这个？”
    杨夏：“当然不是。”
    他继续说道：“当时我身上一个礼拜的生活费都被高年级的同学抢走了。”
    陆瑶：“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杨夏：“那时候胆小，怕他们秋后算账，打我。”
    “你知道的，当时我是个瘸子，走路喜欢挨边走，坐公交车必须得缩在最后一排，打饭是最慢的那个，我不想跟任何人产生联系，我怕我的自卑被当成笑话。”
    陆瑶蓦然扭头看了杨夏一眼。
    好在对方情绪稳定。
    于是她笑了笑道：“我还记得当时借了你二十块。”
    “是啊，所以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