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还可……”
    曲舟行专心搅拌小汤锅，话至一半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的重点，一时间手生生在空中停滞不动了。
    他没动，谢梵音也没动。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连呼吸声都几不可见。
    嘀嗒、嘀嗒……
    只能听见钟摆摇晃，没有人声回应，谢梵音一点也不急，还是晃晃悠悠着小碗一口口喝下。
    这也不知道曲舟行生平聪慧的脑子都在那一刻被硬生生卡住不动，怎么都转不过弯来。
    男……男朋友？
    是她的男朋友。
    曲舟行漆黑瞳孔猛然一缩，他清晰地听到心脏空了一拍之后剧烈跳动的欢喜。
    是的，他听到了。
    黑暗处一点隐隐发亮，冲天而出——
    爆炸成极致绚烂的烟火。
    谁也不知道如此冷静沉重的曲舟行竟然会为了转瞬即逝的烟火而久久驻足过。
    很多人觉得转瞬即逝的东西没什么好喜欢的，注定会消失的并不属于你。
    曲舟行认同，但依旧会停留。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焰火盛放而你恰巧经过收入眼帘，他会觉得这是一种缘分。
    修行始终还是给他留下了很多东西，例如缘分，例如……因果。
    佛法皆因缘而起，因缘而终。
    停留的时间是交界点。
    在那里你得到了抓不住的烟火，而烟火也于此得到了永恒。
    永远明亮，永远绚烂。
    等待如烟火一般的人让他再次回到那一刹那，光亮再次冲上天际，在眼眶里爆炸散开。
    谢梵音……
    曲舟行无声念着，眼眶酸涩到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大概是——
    落到他手心里的烟火太过耀眼。
    “喂～”谢梵音看着仿佛被定身成石像的曲舟行非常满意，放下碗戳了戳他，“怎么不说话？”
    该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她已经很平常很随意了。
    虽然……确实有点想平地起惊雷吓他一下的想法。
    谁叫他表白的时候不也照样突然来那么一下，直接把她吓得魂都没了。
    她这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曲舟行解除冻结状态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火拉闸，处理完安全隐患后才转身面对谢梵音。
    可把谢梵音吓了一跳，凑过去。
    只见眼睑耷拉着，那双往日幽深难以窥见池底，流转着浓稠墨色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水光潋滟，折射出亮光。
    “曲舟行？曲舟行——”
    谢梵音没想过他会哭，即使是现在要哭不哭的模样都把她吓得虎躯一震，上前搭在他肩膀上凑近试图看仔细来。
    曲舟行伸手一揽，便抱了满怀。
    温热而有力。
    谢梵音的身子紧绷了一瞬后就慢慢放松下来，因为她听见了隔着衣物都仍旧堪称喧闹的心跳声。
    乱调的，根本没有频率。
    “我只是太高兴了。”
    曲舟行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点哑意，可如果有人在场那是任谁都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和掩藏不住的爱意。
    谢梵音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瞅了瞅他的脸才重新埋头回去，还在他怀里钻了几下才用力用头顶了顶。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样可不行我的男朋友——”
    “好的，我的女朋友。”
    曲舟行的眼因笑意微弯，定定地望着怀里的人，低头珍之重之地在头顶发旋上落下了一吻。
    这次没有雨声的掩盖，没有毯子的包裹，甚至没有不能被发觉不需要屏住呼吸。
    不隐秘，却同样轻柔。
    吻，印在了同一个位置。
    随即，曲舟行腰上的手一松，谢梵音的头顶就出现了两只手交叠盖住脑袋上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哈！”
    谢梵音的声音闷闷的，从怀里传出来还带着点娇憨，但又害怕他误解了意思火速口不对心地补充了一句。
    “很痒的知不知道！”
    “知道了。”但下次还敢。
    “知道还不松手，赶紧我要喝汤的。”
    “好。”
    “你倒是松手？黏上了？”
    “嗯，黏上了。”
    曲舟行乖乖低头认错，抱紧谢梵音也不肯松手，唇角的笑意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最后还是臂力解决了一切，他一手稳稳拿着装半满的解酒汤，一手将谢梵音抱起托稳往外边客厅走。
    谢梵音本来是有点忐忑的，但被曲舟行这宛如患了皮肤饥渴症的症状整的啥心思都没了。
    只剩下了曲舟行。
    眼里心里，全是。
    但是吧——不耽误她怼人。
    “音音，再喝一口。”
    “不用了，我又没醉。”
    “可是这是我煮的，音音。”
    “我喝了很多了。”
    “音音～”
    “音什么音，你嘤嘤嘤都没用。”
    谢梵音喝了两碗之后不干了，而耳边曲舟行就跟和尚念经一样的喊她的名字，没完没了，似乎压根没有尽头。
    即使声音再怎么好听，她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喊起来怎么那么烦人。
    她窝在曲舟行怀里，抬头准备凶一下自己的新晋男友，还没摆出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就骤然熄火了。
    曲舟行生的是一副好颜色，谢梵音一直觉得真是老天爷偏心的存在。
    黑发黑眸，肤色却冷白如玉，在对比明显下他的神色会更加分明。
    而冷峻眉眼和深邃五官本给他带来清淡又疏离的气场，偏生为人温和，作风慵懒随意，可莫名的某一瞬又有锋锐感在无意间出鞘。
    矛盾而性张力十足。
    但她无数次见过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雪消融后的春光，就好像，是独独为她而化成春水。
    潺潺水流，奏着爱的乐章。
    现在的模样尤甚，谢梵音无法抗拒的含情眼眸，似乎委屈让雾气还未散去的眼眶又水淋淋的，眼尾染上了层层胭色。
    让人移不开眼，甘愿沉溺其中。
    她真的只能——
    一怒之下只能怒了一下。
    随即像是被那抹红晕蛊惑了一般，在他的眼尾落下一吻。
    一触即离。
    谢梵音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曲舟行长长的睫毛轻颤，如墨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接着，她就再也看不清了。
    仿若真正的打开了禁忌的潘多拉魔盒，曲舟行的吻细碎落下，温柔地汲取了她唇齿间的所有氧气，挪到唇边舔舐留她喘息。
    谢梵音伸手推他，却被握住十指相扣，一声磁性到不行的轻笑从吻她的那个男人嘴里溢出，接着消失在了她的唇边。
    她像是被淹没在了浪潮中。
    耳朵听不见任何声响，但又听见了所有。
    来自骨骼，来自皮肤，或者说来自心脏。
    谢梵音又一次听见了。
    听见曲舟行的声音。
    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