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阿寻身份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二人出营,策马回到关内客栈,刚一踏进房间便见阿寻站在那满脸忧愁。
    “主人!”
    见梁幂云回来阿寻心中一喜,今早回来之时房中空无一人,想着她该是出去一会儿便回来可未曾想到过了好几个时辰,但也不知她能去哪只能在房间里干着急。
    “你怎么回来了?”
    “昨日药草未至,那药草处的守卫似是见未有人送药草过来便起了疑,昨夜里便连忙烧了药草全撤出分点,阿寻独自追了一晚上未追的上,他们的踪影也消失了,便想回来问问主人。”
    阿寻侧身让她进去,瞥见她身后的扶桑突又敌意上来,执剑对着他,警示之意很是明显。
    扶桑刚踏进门槛的脚又退了回去,讪讪笑道:“梁姑娘先歇着,属下便在门外守着。”顺手带上了门。
    梁幂云压了压她的剑,“他没敌意,无需担忧。”
    “若按你所说悉数人全走了那应该是此前早有立规矩,只要药草一断便立刻烧药草走人。看来他们的目的不是药草,所预谋的东西真是西塞。”
    “昨日那些采药之人被我不小心送入驻防牢狱处了,惊动了草原的计划必定会让他们有所顾虑,说不定计划会提前。”
    阿寻一愣,突又皱眉。
    梁幂云突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满脸不自在的阿寻,言语淡漠,问:“那你与他们,应该说是草原,是什么关系?”
    阿寻闻言一惊,抬眼向着她,本欲摇头以应,对着她满眼震慑却也摇不动。
    主人最讨厌别人欺骗,这是门内第一条规矩,也是收留她时对她规矩的。
    这次,怕是瞒不住了。
    “主人恕罪,阿寻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怕主人有所顾虑,赶走阿寻。”阿寻跪下,趴伏在地上。
    “顾虑?”梁幂云落坐在榻上看向她,懒洋洋道:“我能有何顾虑?人生来便是自由的,何须我来顾虑你的身份?就算你是草原的王,只要你敢跟着我亦不会拒。”
    “但阿寻,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谎言。”
    “是,”阿寻心中一颤,“但阿寻此前有苦难言,才不得不瞒下身份,主人恕罪!”
    沉默半刻,梁幂云站起身转头望向窗外,依旧是一片冷清,只有一些买菜女娘和多一些的公子老人在摊贩处喝着酒水。
    “说吧。”
    仅这两字却让阿寻额间冒汗,她颤颤巍巍地将头抬起,低声道:“草原分支伽师一族的小郡主,伽师族长的庶女。”
    梁幂云眉峰一抖,是了,相遇之时便是在草原沼地中,她晕乎乎地陷在沼泽里,若非路过伸了一鞭子给她,怕是早已做了沼地魂了。
    突又嗤笑道:“你这身份,倒是甘于跪着我。”
    “阿寻早已抛弃那身份,不然不会甘心跟着主人。”
    “为何出逃?”
    阿寻咬牙,望着梁幂云的背影红了眼,这份耻辱本已咽下,如今却还要提起。可是若不说明白,主人不会留着她在身边,更不会再放心用她。
    “阿爹为了伽师利益与族系关系,将我送给了哈布其世子,我……我受尽了侮辱,不甘心也不愿屈服,偷偷找机会跑了出来,誓死不会再回到那里。”
    轻飘飘的几句却说不尽她的痛楚。三年前哈布其仗着世子身份高贵便肆意侮辱草原女子,在游临伽师之时看上了年仅十五、明眸白皙的尔娜扎,尔娜扎应着阿爹的话在一旁晒着药材却被一陌生又莫名其妙之人挑逗,甚至还想动手侮辱她。幸亏自小习武,尔娜扎三两下便将哈布其踹出了门口,可却因此事被阿爹谩骂鞭打,最后为了巴结主族还将庶女尔娜扎迷晕送到了哈布其的房间,她受尽了侮辱与折磨,本欲自刎却又不甘心。
    尔娜扎自小便因生母身份低微而备受嫡女的驱赶辱骂,从不将她当人。她是庶女,是一生下来便没有尊贵身份、只能当嫡女奴仆的伽师庶女,即使名分上是小公主、即使会武,她也只能是嫡女的奴仆。
    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阿爹那最后一点良知上,却未曾想最后被他葬送在哈布其手中,为了主族那一点赏识与施舍,就算将女儿扔给世子当玩具他也愿意。
    尔娜扎认清了这残酷的身份,但却不想从此便香消玉殒在那里。她在守卫松懈之时挣断了枷锁,找机会偷偷跑了出来。一路上的追兵不断,加之一身的伤痛,她的力气也渐渐消散,却依旧不愿停下。
    若被追上,便只会是一生的折磨与痛苦,那还不如死在自己手里。尔娜扎最后选择在沼地处跳入寻死,可还未等她陷下去追兵便放弃了希望转头回去了,路过的梁幂云才有了机会,把她拉了起来又照顾了她几日,不然怕是早已是地下魂。
    再度睁开眼时,侥幸存活下来的喜悦却让她心碎,她不愿再做伽师公主,也不愿是尔娜扎,暗暗决定用剩下的这一具躯壳为了给自己寻一条活路,所以在梁幂云笑脸对她,问她名字之时,她毫不犹豫道:“阿寻,无姓。”
    “阿寻、阿寻,我本以为你真是亡命之徒,无姓无名逃亡在江湖之中,未曾想……”梁幂云笑了声,转过身来走向她,将她扶了起来。
    “主人……”阿寻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她很害怕梁幂云会就此不要她,就此再也没有关系。
    那一段黑暗的日子,只有待在这位救命恩人身边她才觉有一丝光亮,是这世间仅存的暖意,也是她不曾拥有过的一丝侥幸。
    梁幂云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道:“世间女子自由只能握在自己手上,你不反抗便只能做一生的傀儡,你反抗了便有机会做你自己。阿寻,你做的很对,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上,选择为自己谋一条希望渺茫的生路,所以命运给了你一次机会,让我将你拉了起来。”
    “主人可怪阿寻骗了你?”
    若非那日几人的话梁幂云没听懂,又想到了阿寻听了他们布署兵力之事,梁幂云自是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也不会想着试探一番。
    果然,心虚之人是经不起试探的。
    “我厌恶谎言,但我也迫不得已有过谎言,你也一样迫不得已,又能如何怪你?”
    看着她满眼湿润,梁幂云自是心疼了些,带了她几年,还未见她落过泪,便是一开始救了她,无论如何疼痛都不曾落过一次泪水,而今几次都是因为她这个主人。
    她伸手擦了擦阿寻脸上的泪水,“放心,主人给你报仇。”
    “主人不赶阿寻了吗?”
    看着她抽泣不成声的模样还能问出这话,梁幂云失笑,“阿寻如此得力,我岂能舍得放走?”
    闻言跪地,阿寻叩首道:“阿寻誓死追随主人,此生定不负主人!”
    “没那么严重!”梁幂云将她拉起,笑了声,“不过记得你说过的话。”
    阿寻猛点了点头。
    “对了,那药草烧完了吗?”
    阿寻整理了一番情绪,道:“秦师兄在那,应是保下了一些。”
    “那你去与他会合,将救下来的药草运到驻防处,与老先生说一声他便知晓了。”
    “是!”
    阿寻出门,一旁的扶桑还在摸着自己淤青的脸,见她红肿着眼睛出来本来想慰问一番却被她白眼略过。
    “惹不起。”扶桑摇了摇头,欲将房门关上却被梁幂云唤了进去。
    “梁姑娘有何事吩咐?”扶桑拱手。
    “西塞这边的事情是否经由将军一手?”
    扶桑点了点头。
    “那从西塞传信回去将军手里,快的话要多久?”
    扶桑想了想,又道:“有线路,十日左右。”
    十日?若是草原在这十日内进兵,西塞希望渺茫,梁幂云沉心想了想,但要确保万无一失,必得让他知晓草原将攻西塞的消息。
    “那麻烦扶桑公子回一趟……算了,我与你一起吧,回一趟驻防处,与老先生商议一番,将消息送回天都。”
    扶桑挠了挠头,正疑惑着梁幂云已经出了门,只好跟上去。
    这不是刚回吗?又白折腾了。
    西塞处不安宁,天都内也未见一片祥和。
    街道百姓齐聚萧府之外,皆看戏般议论纷纷地说着,里面吵闹的声音愈加大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啊?真不是我引她进来的,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啊?”萧祁正在大院台处躲着南宫芷的鞭子,瞥见大门敞开还多了那么多人看戏,急忙让人将门关上。
    “不是你引进来的她怎么会在你房间里?”南宫芷指着院台下的青楼花魁,依旧不依不饶地上前要鞭他,“敢在本公主眼皮子底下养侍妾?本公主颜面何存?”
    “我养什么侍妾?你一个我都惹不起了,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养两只猫来逗我乐。”萧祁跑下院台,赶巧萧夫人闻声正往这边而来,萧祁几步便躲到了她身后,“阿母救我。”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问问你儿。”南宫芷拿着鞭子指着二人,“大中午的就引来一骚货在房间作乐,想给自己养侍妾了,也不怕虚的慌。本公主这正妻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放肆!”萧夫人突怒,扯下她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扔,“有儿媳对婆姑这么说话的吗?就算祁儿犯了错,你大可在自己院子里教训他,何必跑来这边搞得全街道百姓来看笑话?”
    南宫芷本演得好好的怒意被这一呵又收了回去。
    “还有你!”萧夫人伸手揪着萧祁的耳朵将他拉了出来,“怎么回事?说清楚!”
    “阿阿阿母松手、松手!”
    萧祁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憋屈道:“真不是我引进来的那女子,我不认识她。午间只是想回房休息片刻便去私塾,谁知那女子躺在我床上还在那搔首弄姿地勾引我,吓得我想逃出来却被你儿媳拦住了去路。”
    萧夫人着眼看向那女子,示意身旁的嬷嬷将她带来,又没好气地伸手拍了下萧祁的脑袋,转头对着南宫芷道:“祁儿几斤几两我这个做阿母的自是知晓,别说搞个侍妾在府里养着,猜的不错你们成亲至今都还没圆房吧?”
    南宫芷面色一红,怒意上脸。
    “对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而言,妻子侍妾还比不上几只猫狗。此事必有蹊跷,六公主还是等我审完那女子再来问罪吧。”
    “你如此袒护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你儿子,你能咽的下这口气本公主咽不下,今日不将他抽筋扒皮本公主誓不罢休!”南宫芷怒道,捡起鞭子又欲往萧祁抽去,却被萧夫人往旁几步挡了下来,力道极大,落在她的肩部。
    “阿母!”萧祁忙将她拉远了些,又怒向南宫芷那些许恐惧的眼神,“南宫芷!你居然敢打我阿母,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你能奈我何?”
    “本宫可能奈你何?”
    身后突传来一声,南宫芷转身看去,顿时语噎。
    来人一身素蓝华服,仅几只发饰衬着她白皙而有些病态的脸,却不乏素净雅致,正由南宫茹扶着走向他们。
    “母……妃?”
    南宫芷从未想到这平日只知在宫里斋戒礼佛的母妃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未问出话便被她一瞪噤了声。
    “贤妃,沁阳公主。”萧氏几人礼道。
    “今早陛下刚赐了贵妃,几位现在该唤贤贵妃了。”
    几人一惊,皆跪地叩首道:“贤贵妃安!”
    南宫芷一脸懵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依旧一身素色华服,实在没想到会被升为贵妃。
    “各位请起吧,无需多礼。”蒋月姝往前几步扶起萧夫人,道:“你我乃亲家,更不必多礼。”
    萧夫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身旁几人也都站了起来。
    “芷儿可打到你了?”蒋月姝看向萧祁那还有鞭痕印记的脸蹙眉,看着萧夫人还留着鞭痕灰尘的肩膀更是恼怒,“是本宫教女无方,连累你们受罪了。”
    “母妃!是萧祁丢了我的脸,我没错!”
    “够了!”蒋月姝扭头,“嫌这笑话闹的不够大吗?”
    南宫芷瞬时闭嘴,头一次被一向无欲无求又极度温顺的母妃如此斥责,心里一颤。
    “丞相夫人先回房歇着,芷儿让本宫来训,定会给你们个交代。”蒋月姝退后一步,蹲身礼了一礼,“望各位宽宥她今日之举。”
    “母妃!”
    “贵妃使不得!”
    萧夫人急忙上前一扶,“小儿小女间的糗事何须贵妃如此?我宽宥她便是。”
    “那便还请贵妃自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跟祁儿说就是。”
    蒋月姝微微笑着,“那还请祁儿带路。”扭头便对着南宫芷沉了脸,看向一旁的嬷嬷道:“将她和那青楼女子一并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