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华一通肺腑之言,让周秉义和郝冬梅如坐针毡,连眼前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王刚适时的出来打圆场。
“妈,孩子的事急不来,医生说了,越催越怀不上,你看我和娟儿,也是结婚三年才怀上。”
“大哥大嫂工作忙,在那边相互扶持,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万一有孩子怎么照顾呀!”
李素华说道:“这有啥,我当初生你们三个,还不是一个人带大,实在不行,孩子生下来就送回吉春,我来照顾。”
周志刚笑道:“老婆子,哪有那么简单,我看你呀,也别催孩子,秉昆说的对,你越催,他们压力越大。”
李素华看着郝冬梅说道:“妈不是要催你们生孩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对,你不要有压力,你爸妈不是老古董,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周志刚也补充道。
看着深明大义的父母,周秉义和郝冬梅非常愧疚,可又不敢直接说出秘密。
一顿晚饭吃完,王刚提议让周秉义夫妻住在周家,他和郑娟去隔壁郑母那里住。
郑母那里有两间房,到时候郑母和郑光明挤一间,也够住。
“秉昆买房子了吗?”周秉义诧异道。
“就是隔壁老张头的房子,三年前老张头带儿媳妇和孙子回老家,房子兑给秉昆了。”李素华骄傲的说道。
房子这件事,李素华很得意,整个光子片哪家不是七八口人住一间房。
“娟儿家还有一间房,以后蓉儿回来也有的住。”周志刚笑嘻嘻道。
周秉义看向王刚,说道:“秉昆,没想到你为了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事,反而是身为大哥的我,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很惭愧。”
王刚笑道:“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啥。”
周志刚很满意两兄弟的态度,为人父母,就希望看到兄友弟恭的画面。
哪怕是兄弟俩故意做给父母看的。
夜里,本来周秉义夫妻是睡里屋的炕上,可李素华实在是想儿子,就偷偷睡到了周秉义的旁边,和他说悄悄话。
周秉义也将兵团里的一些事,讲给李素华听,慢慢李素华就进入了梦乡。
周秉义睡不着,不由坐了起来,给妈妈和老婆盖好被子,然后一个人出了门,打算抽根烟。
没想到刚到院子就看到王刚。
王刚就站在周家和老张头房子中间,也在抽烟。
“秉昆,这么晚还没睡呀!”周秉义走到王刚身边,自己点了根烟。
“我有时晚上会写作,卡文的时候会出来抽根烟,怕熏到娟儿。”王刚解释道。
周秉义笑道:“刚刚爸给我看了你写的专栏故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才能,写的真好呀!”
以前周家三姐弟,文笔最好的其实是周秉义,他也是凭借文章,一到兵团就调为文职。
“我也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真能成。”王刚谦虚道。
“写作需要才能,你初中都没毕业,却能写出如此感人故事,说明你很有天赋,难怪会被推荐进江辽大学文学院。”周秉义感叹道。
“我相信大哥以后一定也能上大学。”王刚笑道。
两兄弟一边抽烟,一边闲聊,最后王刚将烟屁股一踩,说道:“大哥,你准备啥时候告诉爸妈,大嫂不能生孩子的事。”
周秉义身子一颤,半截香烟落地。
“你咋知道的?”
王刚平静的说道:“今天吃饭时,我就看出大嫂神情有些不对,每次提孩子的事,她都很惧怕,再加上你一直推脱不生孩子,我就猜到一点。
本来不确认,不过看你刚刚的样子,也说明了问题。”
周秉义急道:“你可千万别和爸妈说。”
王刚问道:“你有带大嫂去医院看过吗?”
周秉义叹气道:“你大嫂当年干活时,不幸落井,那时她正巧来了月事,伤了身子,所以不能怀孕。”
王刚早就知道,也没惊讶,只是说道:“医生说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周秉义痛苦的摇头道:“机会很小,几乎没有。”
王刚劝道:“很小就表示不是没有,现在医学越来越发达,不行带大嫂去北京看看。”
“这次回来,我就是打算带你大嫂跑一趟北京协和,假都请好了。”周秉义说道。
王刚点点头,又给周秉义递了一根烟。
“不管咋样,这事你不该瞒着爸妈。”
周秉义惭愧道:“冬梅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担心爸妈知道她不能生孩子,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王刚哑然。
要说周家人都是情种,男主周秉昆就不说了,原着中郑娟那种条件,他一辈子不离不弃,可说是用情至深。
周蓉恋爱脑,为了一个冯化成,独自一人都敢跑去贵州。
周秉义也是一样,认准了郝冬梅后,可说是不顾一切,前途,家人,什么都不顾。
就连周志刚其实也是一样,一辈子都深爱着李素华,哪怕她瘫了变植物人,都没想过放弃。
周家一家人,对待感情是真挚的,这点没的说。
“我和你讲个事吧!”王刚突然对周秉义说道:“之前我想娶郑娟,又担心爸介意她有个失明的弟弟,就一直瞒着这事。
三年前,爸回家过年,见到了郑光明,非常生气,回家就想打我一顿。
原本我以为他不同意我和郑娟的事,后来才知道,他介意的不是郑娟有个失明的弟弟,而是我骗他这件事。”
周秉义听的很仔细,也明白王刚讲这事的用意。
“你从小努力学习,我知道是怕爸失望。”王刚又说道:“三个子女中,爸对你的期望最高,最宠的是周蓉,对我非打即骂。”
周秉义想要解释什么,可王刚却抬手阻止了他。
“本来我心里是有怨言的,都是爸妈的孩子,凭啥对我最严厉呀!”
周秉义皱了眉头。
“后来我才想通,爸对我们三个的爱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我从小过于调皮捣蛋,他怕我走错路学坏,才会那么严厉,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虽然暴力,可心是好的。”
周秉义叹气道:“秉昆,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王刚再次抬手道:“我和你讲这些,不是要你高兴,是要告诉你,我们都误会了爸。
爸虽然文化不高,没读过啥书,却是这个世上最爱我们的人,他不会因为大嫂无法怀孕而拆散你们,他只会心疼自己孩子无后。”
周秉义张大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刚将烟熄灭,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是骗爸对他的伤害大,还是瞒着爸对他的伤害大,是坦白还是继续隐瞒,你自己决定。”
说完,王刚转头回家,独自留下周秉义自己思考。
周秉义夹着烟,站在冰冷的院子里,眼神变换不定,烟烧到手上都没察觉。
“嘶。”周秉义手上一疼,将烟屁股甩掉,这才回过神来。
“唉!”周秉义深深叹一口气,有些落寞的转身想要回屋,没想到立刻就僵住。
周志刚就站在他的身后。
“秉义,这么晚,你咋不睡觉跑出来?”周志刚披了一件棉衣,站在门口道。
“爸,我睡不着,出来抽根烟。”周秉义有些慌乱道。
“外面冷,抽完就快回屋,别冻着。”周志刚打开门,示意让周秉义进去。
周秉义慌乱的跑回屋,没看到周志刚那复杂的眼神。
饭桌上,连王刚都看出来郝冬梅不对劲,周志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看破不说破。
说到底还是心疼孩子,更希望孩子能把困境告诉自己,与自己交心。
可惜周秉义让他有些失望,孩子大了,父子之间始终生疏了。
反倒是对小儿子,周志刚却觉得他长大了,不仅会为自己,为自己的小家考虑,更与父母心贴心。
关上房门前,周志刚看了眼王刚离去的方向,眼里全是欣慰。
其实王刚早就发现周志刚在后面,要不然提醒周秉义干嘛。
他能做的都做了,周秉义怎么选是他的事,他是周秉义的弟弟,不是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