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这天下午,孟长青刚能下床就在书房待到了深夜,把这些天堆积下来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才扛着擀面杖往后衙挑。
半道上碰见端着药来找她的胡小花,“孟大人精神十足,看来我多余在这儿。”
“花姐,您说哪里话。”孟长青赶紧赔礼道歉,保证从此之后按医嘱好好休息,绝不乱跑。
胡小花单手端药,过去扶她,“八方那家伙呢?一时一刻都要跟着你的人,怎么你腿脚不好的时候,反倒不在了?”
“我让八方去凉州送信去了。”孟长青说:“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被卫大人留在凉州府了。”
“没有别人了吗?听我爹说,皇帝给了你一百个亲兵,怎么没有一个来照顾你?”
孟长青被她搀着往里走,“自然跟八方一样,被我指派去做别的事了。我只是腿脚稍微有些不利索,没什么大问题,何至于一定要人跟着?”
“你的个性确实奇怪。”胡小花说了这样一句话,孟长青真心发问:“我还个性奇怪?”
“你不奇怪?世上但凡有身份的少爷小姐,有谁像你这样好打发?”
“我可不是什么少爷小姐。”孟长青指着自己道。“本官乃当朝七品知县,做官的不装作好说话,将来做起缺德事,别人骂的肯定更不留情面。”
胡小花白了她一眼,“你打算做什么缺德事?”
“还没想好。”
胡小花把她扶到房间,拆开棉布条重新上药,“到底是年纪小,就是恢复的快,新肉已经在长了。目前虽然能拄拐下地活动,但还是要多加休息,尤其是晚上,按时按点的睡觉。”
“好好好。”孟长青点头道。“我洗漱过后立刻睡觉。”
“记得吃药。”
转过天的早晨,孟长青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满仓守在她床边,“吃早饭了。”
孟长青抬手摸了摸她日渐浓密的头发,“你先出去,我洗漱过后再吃。”
满仓很听话,让她出去,她就在门口等着,不管有多大的风。
小代拿着刚做好的拐棍过来,看到她傻愣愣的对门站着,两只手也不知道塞到手套里,就那么露在外面。
“满仓。”小代弯腰问她,“为什么站在门口?”
满仓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对准房门,“给少爷送早饭。”
“早饭呢?”
“在里面。”
小代明白过来,“少爷让你在外面等着?”
看满仓点头,小代告诉她,“现在天冷,少爷让你在外面等,也不是让你吹冷风的意思,你看隔壁就有个小房间,以后少爷再让你等,你就到那里面去待着。”
“少爷开门看不见我,肯定以为我出去玩了。”
小代保证,“不会的,少爷会喊你。”
这话刚说完,就听里面喊:“满仓,进来。”
小代说,“你看,在隔壁照样听得见。”
满仓推开房门,进去给孟长青盛粥,满满一砂锅的粥,加上新做的馅饼,馅饼里包的是豆腐和切碎的粉丝。
孟长青一尝就知道是她娘做的,直接炫了半张饼才开口说话,“代哥早,你跟满仓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小代把拐杖放到孟长青附近,“来财正在做,我想趁着您没出门,把拐棍给您送来。”
看来她的是她娘特意给做的,孟长青问他们,“来块馅饼吗?”
满仓和小代同步摇头。
小代拒绝孟长青不奇怪,但满仓,送到她嘴边的食物都不要,就太奇怪了,这可是个连药都要偷喝上两口的人。
小代看出孟长青的疑惑,说起昨天的事,“满仓很关心您,昨天小胡大夫让她吃了饭再给您送,谁料她饭都不吃,端了您那份就往这边送来,还是半路被夫人接过去,她才回去吃的饭。”
孟长青放下筷子,谢满仓的关心,也谢小代连夜做好的拐棍。
吃了早饭往前衙去,独自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
看眼前不算整洁的书桌,看倚靠着书桌的拐棍,还有这书房里的陈设。
伤痛消退后,她终于能冷静的消化一些信息。
回想着在京城走的每一步,又想到了这里还有哪些事情没办。
想着想着,八方回来了。
八方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孟长青听到通报说府台大人到,想出门相迎,结果还没走出书房,卫方耘和八方两人就已经到眼前了。
孟长青赶紧道:“拜见府台大人,未能相迎……”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卫方耘就一把将人扶起,“好了,你好好的坐着吧!咱们叔侄之间,不讲究这个。”
“叔父请坐,八方去泡茶。”
孟长青等卫方耘坐下后,才找了个靠近的椅子坐下。
“你的伤怎么样?”卫方耘问。
“恢复的不错,只是这几天还不能用力。”
“你带着伤回来,可把你母亲急坏了。”卫方耘说,“以后可千万注意,为素不相识的人担这么大的风险,实在不值当。
我听八方说起那晚的事情,要多谢你护送我夫人和女儿回府,否则遭遇危险的就是她们了,我已经写信回家,关照夫人那些宴请不必再去。”
“叔父跟侄儿所想一致,那晚跟叔母告别时,侄儿正是这样跟叔母说的。”
卫方耘笑了笑,接过八方端来的茶,朝茶水上浮着的茶叶吹了吹。
“你带来的包裹我收到了,麻烦你伤痛之中,还想着我的事。”
“叔父,这功劳实在不能算在我头上,多亏八方事事打点。”
卫方耘冲八方点了点头,随即就对孟长青道:“说说朝上对你鼓动百姓迁居北山县的态度。”
孟长青实话道:“朝上对这件事没有多讨论,更多讨论我是否有罪。”
“我想到了,朝上议事,从不就事论事,多的是以事攀扯人,再攀扯其立场。”卫方耘说,“就你做的事,当前也损害不到其他人的利益,只要凉州其他知县没有意见,他们本不该如此跳脚。
他们还是在忌惮你身后之人。”
孟长青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