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告别（二）
    走出邮局后，赵政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倒计时变成了：
    【00:03:21:12】
    还有三小时二十一分钟十二秒。
    这个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很多人总是会幻想一个问题，当生命还有最后的时光的时候，自己希望去做些什么。
    或许有的人会用这个时间，再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或许有的人会用这个时间，再和朋友看一场电影，或者散步；
    有爱人的人，或许会什么也不做，只想牵着爱人的手，在沙发上彼此依偎着入睡；而没有爱人还心存遗憾的人，或许会用这最后的时间勇敢一次，说出自己曾经不敢说的事，做一些自己不敢做的事，让人生再无遗憾。
    但赵政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从邮局的道路出来，赵政看了一眼头顶瓦蓝的天空，沿着街道慢慢踱步。
    他的步伐很慢很悠闲；
    和上班族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有的行人都急匆匆地往电车、地铁的方向跑去，或者是和几个伙伴匆匆往校园的方向赶去，赵政逆着人流，和整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最后三个小时，自己到底可以前往何方呢？
    ——杂货铺是不能再回去了；
    赵政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方式脱离这个世界，如果只是灵魂被收回，原主赵政会回到这个身体内，那还好，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但如果是“身死”的方式——毕竟原主赵政应该已经死在了那个胡同中，自己算是借尸还魂——那一定会吓到勇辉和勇辉妈妈的。
    除了杂货铺以外，这个世界勉强还算的上自己的家的地方，是那间和美子小姐毗邻的出租屋。
    但那里也不能去。
    自己现在还在被【草野】的人通缉呢，那里或许已经被收入了监视范围；当然，赵政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回去，但如果在那里“身死”的话，自己的尸体或许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发现，赵政无法接受自己的尸体慢慢腐烂、爬满蛆虫的样子。
    若真到那个时候，一把大火是他最好的归宿。
    杂货铺不能去，出租屋死了没人知道，赵政的思绪慢慢沉浮，又倏地想起夜郎轻一的家。
    想到这，赵政又忽然笑出声来。
    做人还是不能太畜生；
    或者说做人还是不能太【赵政】；
    要是自己真死在了夜郎轻一家，夜郎轻一就真得崩溃了；
    不仅要崩溃，还要大骂自己傻x——
    你特么杀了将我拉扯大的亲人，平章；
    你特么让我从小长大的组织【草野】陷入一片混乱；
    就这样，你特么还要死在我家里！真当我夜郎轻一是软蛋吗？！
    ……
    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夜郎轻一匪夷所思、暴怒的模样，赵政不由得笑出声来。
    【哧】
    赵政的脚步声停下来。
    赵政直视前方，嘴角的笑容变得浅淡——
    他，无处可去。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他对最后的三个小时感到迷茫。
    “父亲？”
    赵智的身形浮现出来，看到赵政的脚步停顿，它下意识问道，“怎么停下了？”
    赵政不顾形象地靠着马路边缘坐下，以手掩面，语气轻松道，“没有方向，不知道去哪儿，所幸停下了。”
    赵智也挨着赵政的身形，慢慢蹲了下来；
    在它的情绪检测中，它只觉得此时的老父亲的情绪极端复杂，说不上来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轻松，还是独自行走的孤独，平静中似乎又带着点波澜，让人很难看透。
    人类的感情对于赵智来说，还是太过复杂了。
    赵智蹲在赵政旁边，也不说话，就蹲着。
    蹲了一会儿，伊尹也飘了出来，看到一大一小蹲着，想了想——
    君子不该做出这么不雅的行为；
    于是他跪坐在自己的双腿上，用长袍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腿盖了起来，双目平视前方，覆着青铜鸟羽面具下的脸上，伊尹唇角微抿，露出一个符合君子谦逊温和的笑容。
    ……
    “噗。”
    赵政没忍住，噗了一声。
    伊尹不解地朝赵政的方向看了过来，似乎在问：
    有什么好笑的？
    赵政都不敢直视伊尹那双天真的眼睛——
    伊尹身着长袍、跪坐、双手笼在长长的袖子上，带着玄乎的青铜鸟羽面具，脸上还带着诡异温和的笑容——
    这要是别人能看见伊尹，只会觉得马路牙子边多了个算命大师。
    而且，还是个热衷cosplay的大师。
    “阿政，你在笑什么？”
    伊尹不懂就问。
    “哦……”赵政抹了抹眼角的泪，语气拖了拖，随即道，“就是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什么有意思的事？”
    伊尹再再追问。
    “呃——就是，”赵政呃了一声，忽然看到自己放在马路边的小箱子，赵政语气一顿，道，“就是这个小箱子里的东西有点意思。”
    “是么？”
    伊尹似乎被挑起了兴趣。
    “嗯。”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旁的赵智凑过脑袋好奇道。
    随着两人的问话，赵政的心思也落在了箱子上，他开口道，“里面是一个罐子，罐子里，应该是骨灰。”
    “骨灰？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赵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沉吟片刻，赵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小箱子是我从那天晚上的奇怪车辆中拿的，想来，应该是平章带过来的。骨灰……已死之人……我最初怀疑这是被平章囚禁在地下室身死的夜郎飞雄的骨灰，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太像。”
    赵政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还记得当时我们和平章战斗的时候，空气中的金色小光点吗？”
    “记得，那些小光点具有灵性。”
    伊尹点了点头。
    “我觉得那些小光点更像是夜郎飞雄灵性的附着，而罐子里的不是。”
    “阿政觉得罐子里的另有其人？”
    赵政点了点头，但旋即又随意道：
    “或许吧，但时间快到了，也没什么探索解密的余地了；只是想着把这个东西放在杂货铺，总还是不安全的，万一牵扯到勇辉他们就不好了，所幸一起带出来了。”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令人好奇……这骨灰的原主到底是谁呢？”
    伊尹摩挲了一下下巴。
    就在赵政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赵政的电话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