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东海钢铁厂二期工程的总包合同,整个致远冶金研发中心,就像一台装上马达的机器,满负荷运转起来。
从价值上亿的轧机,到价值数万的台车,每一台设备都有单独的技术标书,材料参数、工艺要求都细化到每一个部件,杨墨对某些关键部件的变态工艺要求,就连迪拉维夫这个欧洲人也咋舌不已。
1750轧机自动化生产线分包招标现场,收到邀请函的总共只有10家企业,除了一重机、二重机、金州重机厂这冶金装备行业的三驾马车,别的大多是打酱油的中小型配套生产商,努努力能够接到一两个配套设施,也算是参加了这次全球瞩目的“重大装备国产化会战”。
一摞技术标书发到每个厂家代表门口,一阵沙沙的翻资料声音过后,现场瞬间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二重机厂总工程师丁凯成率先站起身说道:“杨总,我大概看了一下这些设备的技术标书,感觉大部分设备我们二重机厂是能够做的,可仔细看完材料参数和工艺要求,又感觉一件也做不了……”
“就是,这么严格的标准,我们哪做的了?”
“你们这些大厂都做不了,我们更不用想了……”
台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杨墨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坐在台下的骆炳辉问道:“致远重机的骆总,也谈谈你对这些工艺标准的看法!”
骆炳辉站起身云淡风轻的说道:“说实话,1750轧机自动化生产线的技术要求,跟我们致远重机平时的品控差别不大,也就是勉强达到设计要求而已……”
“那你觉得致远重机具备哪些设备的生产能力呢?”杨墨继续追问道。
“八、九成吧!剩下的一两成集中技术力量,也是有攻克的可能!”骆炳辉淡淡的说道。
台下更是一片哗然,杨墨示意骆炳辉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场诸位大多在冶金装备行业深耕多年,不用我说也知道,再难的装备,设计制造过程中,技术障碍无外乎四种:专利限制、设计图纸、材料参数、机加工,而致远几乎已经替你们扫清了所有的技术障碍,你们还觉得有难度?”
丁凯成站起身指着那一摞技术标书说道:“杨总,这其中的大部分设备,除去一些复杂的关键部件,我们二重机厂机加工都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致远能够替我们解决基础材料和复杂机加工问题……”
杨墨点点头说道:“丁总工提出的问题非常有代表性,部分要求比较高的基础材料,北方省海城钢铁厂都有生产能力,各位在制定投标书之前,可以根据具体工艺要求,向海钢索取一份特种钢材报价单,至于复杂机加工问题,你们可以和致远重机的骆总协商解决!”
一个中年男人也站起身说道:“杨总,我是秦岭重型机械厂的王钢,我留意看了一下,贵公司对不能按照合同约定时间履约的赔偿条款极为苛刻,这对于我们这些技术力量,相对比较薄弱的中小型企业来说,压力极大,能不能放宽一些?”
杨墨微笑道:“王厂长,契约精神是企业的立足之本!你们不能按照合同履约,会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展,东海钢铁厂同样会向我们索赔,这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你们致远拿着高利润,承担一些高风险也是应该的,凭什么把风险转嫁给我们?”说这句的是金州重机厂副厂长邹奕。
杨墨指了指会议室旁边的实验大楼皱眉说道:“光是这栋楼投资就超过1000万,而总装设计,我们的研究人员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这还不算前期的技术积累,另外,我们还要负责解决所有的技术障碍,致远不应该拿高利润吗?招标是双向选择,可既然你投出标书,就代表我们双方建立起契约关系,不能履约就需要赔偿,谈不上什么转嫁风险!”
“合同里设置这么多条条框框,一不小心就被你们装进去了,既然是双向选择,那我们金州重机厂还不伺候了!”邹奕也不是善茬,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道。
邹奕确实有叫板的底气,他们省内中小型钢铁厂林立,在现行的地方保护主义机制下,他们可以活的很滋润。
杨墨可不惯着他,冷着脸说道:“邹厂长如果想退出,现在可以离场了!”
邹奕脸色涨的通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杨墨心里一万头羊驼飘过,劳资好心带你们上船,免费技术转让,帮你们提高工艺水平,你他娘的倒像个大爷似的拿捏上了?
真不如听从骆炳辉的建议,每一个设备都拆解开来,然后把最简单的机械加工分包出去,让你们一个个成为致远重机的代工企业……
“还有谁想退出的?可以跟邹厂长一样现在就离场!”看着邹奕走出去的背影,杨墨淡淡的说道。
环顾四周,再没有人提出异议,杨墨才换了一种语气继续说道:“有意见分歧很正常,但动不动撂挑子可不是一个好习惯!1750轧机需要大家同心协力才能搞出来,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技术方面的问题,可以直接和项目组总工程师迪拉维夫沟通,关键部件生产协作方面,也可以和致远重机的骆总交流……”
丁凯成可能是参加这次招标会准备最充分的人,在二重机时候,就已经和杨墨讨论过他们能够承接的设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骆炳辉落实关键部件的协作生产。
这时候丁凯成才体验到技术的价值,和这个骆炳辉比起来,杨墨简直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骆炳辉坚持二重机厂可以把这些自己不能生产的关键部件,送到致远重机去加工。
而丁凯成却希望致远重机提供技术支撑,派人到西川省去指导关键部件的生产……
这是两种理念的碰撞,骆炳辉的世界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项技术都应该是有价格的,没有人有义务免费教你!
而在计划经济熏陶下的丁凯成认为,既然大家都同处一个项目组,技术共享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