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躲了,我知道你是赤狐。”
柳家家主手持法器,以凌厉的目光看向从房中走出来的方大善人。
如同二十多年前看见的那样,眼前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
在见到柳家家主时,他朝她行了个礼。
“道长,小狐并无害人之心,化身成人只是当时应了机缘,等报了恩情渡了劫小狐自会离去。”
柳轻爻这么多年来斩妖除魔,从未见过像方大善人这样的妖怪,一时间软了语气,但因为职责所在她却半点不能退。
“你既知你是妖,就自当也知道你在人间就是不被允许的事。”
方大善人听她的话沉默了片刻,他回眸望向身后的房间,眼底是眷恋和不舍。
“我知道,人妖殊途,可道长,我舍不得她。”
狐妖口中的她柳轻爻自是知晓。
当初她就听说过方大善人极爱他的妻子,开这药行也是因为她妻子天生体弱,所以他才四处寻药就是为了给妻子滋养身体。
“求道长网开一面,琬娘她也并没有多少时日了。”
说着,赤狐所化的男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柳轻爻看着面前的人:“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是在三天之内,你必须离开县城。”
这已经是她作为玄门的人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不行,琬娘她不能离开,我只能通过行善累积功德,才能替琬娘续命!”
赤狐砰砰在地上磕头:“道长,求您了。”
哪怕他用这样的方式替琬娘续命,可阳寿早该耗尽的琬娘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自己最多也只能再陪她三年。
“最多三年,等琬娘去了我自会离开。”
赤狐脸上满是悲怆。
当年他受伤被她所救,若不是琬娘,他也不会有今日。
原本他只是想着偷偷陪在她身边一世,可当他发现琬娘自打娘胎里就先天不足活不了多久后,他才会不顾天道规则用了狐族的媚术蛊惑她,成为了她的丈夫陪在她身边。
他知道这样破坏了天道有一天总要偿还,他也愿意承受天罚,但只求能陪着琬娘好好走过这一世。
等琬娘离开后他就再无牵挂。
“不行,不要再讨价还价了,三日,三日之内你若是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柳轻爻离开后,赤狐还是愣愣跪在原地。
夜风中,他那双看上去永远都扬着和善笑意的眸子隐隐发红,染上了从未有过的癫狂。
谁都不能把他和琬娘分开!
“卿郎,你走吧。”
正当方卿打算跟柳轻爻殊死一搏时,他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里面一名看起来约莫四十,但脸上依旧留有少女娇俏的妇人走出来,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她走上前蹲下,环抱住了还跪在原地的方卿。
“卿郎,能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已经知足了,不要为了我冒险。”
女人说着,捂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也因此多了一抹不似常人的血色。
‘琬、琬娘?!”
方卿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声音也满是不可置信。
他慌乱地看向妻子,眸光闪烁,里面是慌乱和胆怯。
秦琬看着他像是孩童般无措发红的眸子,伸手轻抚了上去。
“我一早就知道了。”
知道他并非常人。
秦琬语气温柔:“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救下的小狐。”
说着伸出手指抚向他耳后的那道疤。
“那你——”
知道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
知道他是妖,难道她不害怕吗?
方卿不敢问,而秦琬却噗哧笑出了声:“卿郎,我也喜欢你,就算是妖又如何呢?”
人妖殊途,在世人眼中他是妖邪。
可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与人为善,也是爱护呵护她的那人呀。
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知道他是自己的卿郎。
一句话,让跪在地上的方卿泪水惶惶滚落。
夜风中,他埋在妻子的肩上哭得泣不成声。
这么些年他一直害怕,害怕如果不是媚术,他心爱的人不会喜欢他。
若是发现他是妖,那她也会如同世人那样害怕他吧?
方卿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虽说他是妖,但他确确实实是很爱他的妻子。
就算做善事只是为了积功德替琬娘续命,但他却半点不敢为恶。
他害怕他如果做了坏事,就会失去琬娘。
这些年的苦楚一直都压在他的心头。
他害怕真相暴露的那天,他害怕失去心爱的人,所以在刚才柳轻爻转身的瞬间,他动了杀念。
若不是琬娘出来,他心中被他压制了多年属于妖本性的恶念就将尽数吞噬他的心智。
“好了,卿郎不怕,咱们明儿就离开吧,我想去你长大的村庄去看看。”
秦琬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足够了。
“再说这么些年,你看我都老了,你还跟咱们成亲时一样,我都害怕哪个女子看上你呢。”
听着妻子的打趣,方卿红了脸:“我、我其实也可以变老的,但、但琬娘喜欢漂亮的。”
听见他这话,秦琬倒是有些愣怔。
一时间回想起了当初自己一句戏言。
娘亲当时问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她随口说了句喜欢漂亮的。
笑着将眼泪憋了回去:“嗯,卿郎一直都很漂亮。”
在秦琬的要求下,方卿在一天内散尽家财,带着秦琬回到了他出生的那个村落。
村里人也都认识方卿,只因在化形后,为了得到一个常人的身份,他是先在村子里修路济民,得到了众人的喜爱后才去了县城里。
见他们回来,村民们也很高兴。
就在方卿和秦琬两人打算就在这村里度过仅剩不多的时日时,却没曾想柳家的人追了过来。
“大胆妖孽,我看你们往哪里躲!”
为首的女人不是柳轻爻,但方卿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
“这位姑娘,我与柳小姐已经做好约定,在三天内搬离了,你们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哼,你是妖邪,我们柳家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既是妖邪就不该留存于世,你若是束手就擒我便留你个全尸!”
说罢,那女人朝着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后就齐齐朝着方卿发起了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