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钰皱眉，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顾擎，神色一言难尽。
    她都没吐呢，这位顾大人可真是够娇生惯养的。
    厉明诀也冷冷地瞥了一眼顾擎，显然是觉得他的举动有碍观瞻。
    通俗来说，就是辣眼睛。
    仵作对自家大人的德性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指望他能担此重任，目光一转，对一旁身着玄衣、面色如霜的齐王道：“王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人怕是皆死于非命。”
    作为一名仵作，他只能将自己查到的尽数告知。
    至于这些大人物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这时，刚将一肚子酸水都给吐出来的顾擎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有气无力地冲仵作摆手道：“这些小事就不要拿来烦王爷了。”
    哪怕已经吐得天昏地暗，他还没忘了柳太师方才的那句警告。
    仵作默不作声地垂下头，继续检查这几具尸体上的痕迹。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和露出的骸骨来看，应该死了至少七个月了。”仵作一板一眼地道，没有理会顾擎频频使来的眼色，“这两名男子年纪应该在二十左右，女子不过十六七。从身着的衣裳来看，应该是府上的下人。”
    取出纸笔记下后，他继续说道：“死因是腹部的致命伤，从伤口的痕迹来看，是被人用刀或剖开，腹部内的脏器有被啃食的痕迹，但不确定是被何物啃食，可能是井底的老鼠。”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太师府上出现尸体就已经让人想不通了，而凶手的手段又如此凶残，只要细想一下，就能察觉到此事背后究竟有多少隐情在。
    顾擎虽然为官不仁，但脑子还不算糊涂。
    此刻，他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双腿也发软着，脑海里只充斥着一句话，这件事，一定要上报刑部。
    只有把刑部拉进来，才能保全京兆尹府以及他头上这顶乌纱帽。
    他整了整自己的仪态，缓步走到厉明诀面前，拱手道：“王爷，此事还需上报刑部。”
    厉明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略一沉眉，便同意了：“行，传本王口谕，让刑部派人来一趟。”
    得了他这句话，顾擎心口的巨石总算松了一些。
    他连忙亲自去了一趟刑部，将齐涟请来。
    走到门口时，遇到柳舜，对方眼神有些不善地盯着他，“顾大人这是要去哪？”
    顾擎哪敢将实话说出来，打了个哈哈，“本官今日来得匆忙，带的人手不够，正打算回府再多派几个人过来。”
    柳舜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又不好拦他，只能放他出去了。
    人一走，他立刻就到了书房，跟柳太师禀报了此事。
    柳太师闻言，冷笑一声，双眸里俱是冷意，“若只是派几个人过来，这等小事还用得着顾擎亲自去吗？”
    柳舜一想也是，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他是……”
    “呵，请人不假，不过去的是刑部罢了！”柳太师将手中的书本扔下，让柳舜将自己扶了起来，沉声吩咐道：“去，速派人去将彦儿叫回来。”
    “是。”柳舜得了命令，连忙派人去了。
    柳太师口中的彦儿，正是当今大理寺卿，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柳彦。
    大理寺和刑部在朝中向来不对付，柳彦和齐涟也是多年的死对头，每逢遇上什么重大差事，都要暗中较劲一番。
    近年来，刑部风头过盛，让圣上有些忌惮，渐渐的，又将重心放到了大理寺这边。
    在朝堂上，柳彦也压了齐涟一头，如果有他在，齐涟也不敢作威作福。
    柳太师浑浊的双目望着院子里的杨柳，外头日光明亮，却让人无端生起一股寒意。
    柳舜站在他身后，一直小心伺候着，生怕他出点什么闪失。
    这几年，柳太师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太师，外头太阳大，还是回屋里坐着吧。”柳舜见他拄着拐杖站了许久，忍不住提醒道。
    柳太师却缓缓摇了摇头，“不了，彦儿马上就要到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柳舜心下叹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有些事，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只好扶着柳太师步伐缓慢地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柳太师突然开口问道：“那个孩子……”
    柳舜没听清，问道：“您说什么？”
    柳太师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
    东院里，大夫人正对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丫鬟问话，“翠玉，那个贱人最近怎么样了？”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怯怯地抬起头来，正是那晚，柳闻声和封越撞见了两次的那个女子。
    翠玉唯唯诺诺地道：“回夫人，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挺好的。”
    大夫人轻嗤了一声，“行了，起来吧，瞧你这怕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夫人要生吞你了！”
    翠玉动作麻利地爬了起来，生怕晚了一秒，会惹得她不快。
    大夫人见她这个狗腿的样子，很是满意，微微勾唇，语气轻蔑地指着她道：“把那个贱人给我看好了，不然仔细你这张皮！”
    翠玉低着头，应道：“是，夫人。”
    大夫人见她三句话闷不出一个屁来，也懒得跟她多说，摆了摆手，打发她下去了。
    翠玉福了福身，放轻脚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大夫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身形一僵，连忙回头，“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大夫人轻蹙了一下眉心，有些不乐意地问道：“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翠玉抿了抿唇，“回夫人，这阵子快要生了，大夫每日都来把脉，乳娘也在一旁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大夫人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不出对她这个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
    等她说完，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翠玉这回的动作快了一些，脚步急促地出了东院。
    她没走多远，就听见路过的两个丫鬟正讨论着府上那个偏僻的院子里发生的事。
    翠玉放缓脚步，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但听得不太清楚。
    她拦住这两个丫鬟，问道：“二位姐姐，后院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