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扭头，悄悄看了看贾母和王夫人，抿着唇没说话。
    黛玉的东西可不是她拿的，谁拿的她也不知道，反正这事儿她不掺和。
    她的嫁妆，这些年都填了贾家的窟窿了，如今再想动她的东西，是不能够了。
    王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贾母见此，心里发沉，眼见着宝钗要带着黛玉去碧纱橱了，忙出声：
    “你们舟车劳顿这么些日子，也累了，玉儿的东西就不忙着搬了，等回头我让人送去。”
    宝钗也是提一提。
    有些事，不拆穿到明面上，为了面子，这些人还会掩盖一二。
    可要是就这么把她们面子踩在地上，难保这些人破罐破摔，干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昧了黛玉的东西。
    “老太太说得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就先将玉妹妹带走了。老太太回见。”
    薛宝钗落落大方地行了礼，拉着黛玉转身出了门。
    王熙凤也急急跟上去引路。
    总没有客人第一天上门，就被丢在一边的道理。
    姑娘们见屋里的气氛不大对，忙个个行礼告退。
    宝玉也拉着袭人走了。
    邢夫人也不留，姑娘们告辞了，她便也起身，连理由也不找，便走了。
    这么呼啦啦一群人都走了，只剩了贾母和王夫人。
    婆媳俩也没立刻说话。
    贾母老神在在地歪在榻上。
    王夫人手里捻着念珠，垂眸敛目。
    见她不打算说话，贾母眸光泛冷：“鸳鸯，去将宝玉叫来。”
    此话一出，王夫人猛地抬头：
    “老太太这是何意？”
    贾母冷笑一声：
    “我还当你真当了菩萨，连话都不愿意与我这个老太婆说了呢！”
    “老太太想让儿媳说什么？儿媳如今还有哪里做得叫老太太不满意的，老太太尽管提，儿媳改了就是。”
    王夫人语气淡淡，眼神无悲无喜，可眼底却闪动着冷漠和不屑。
    贾母猛地一拍炕桌，眼神凌厉：
    “王氏，你这是什么态度？！可见得是要攀上高枝了，如今连跟老身说话都不耐烦了。
    “可你别忘了，你家姑娘在宫里打点的花费，可都出自林家！这事若是闹出来，你们谁也别想讨个好！”
    王夫人仍是那无悲无喜的模样，冷冷淡淡地说：
    “老太太这话说错了。元春的花销皆出自儿媳的嫁妆。至于林家的东西，可都是老太太收着的。
    “儿媳是个胆小之人，别家的东西，向来不敢碰的。”
    贾母一听这话，就知王夫人早已做了打算。
    她心里气得发狠：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林家的东西，你可没少拿！”
    王夫人嗤笑一声：
    “我可不知道什么林家的东西，我手里可只有自己的嫁妆。老太太怕是惦记惯了媳妇的嫁妆了吧！”
    不然，大伯怎么就能娶了三房妻子呢？
    而且，每一房都正好留下一个儿子。
    要知道，这没有留下子嗣的女人若是没了，嫁妆是要抬回娘家去的。
    贾府可借着这些嫁妆，风光了这么些年呢！
    她当初进府的时候，也被哄着出了不少好东西呢！
    好在老太太心急，见她生了两个儿子，便忙不迭地给老爷抬了两个姨娘。
    不然，她剩下的那点儿嫁妆，怕是也保不住了！
    这几年，她倒腾着，才终于将自己的嫁妆补全。
    如今再想让她动自己的嫁妆，是不能够了！
    “王氏，你大胆！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早晚叫政儿休了你才是正经！”
    贾母被戳穿心事，脸色涨红。
    王夫人悠悠然起身：
    “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儿媳哪儿敢忤逆老太太？
    “当初，我刚生下宝玉，老太太便将孩子抱了过来，还给老爷抬了两房姨娘，我不是都接受了吗？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儿媳可不敢当。至于让爷休了我？呵！老太太大可试试！”
    贾史王薛四家，说是同气连枝，一脉相承。
    可若真深究起来，贾家除了自家丈夫还有个实职，其他人没一个出息的。
    青黄不接，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况，早就被蛀空了。
    史家虽有两个侯爵，倒是早一步削减了用度，如今日子却也只是勉强过得下去。
    薛家妹婿过世，蟠儿又是个混不吝，还得靠着自己。
    她家哥哥如今虽说是外放，却是有实权的武将。
    史氏就算再怎么想，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让贾政休妻。
    更何况，她家女儿还在宫里呢！
    史氏哪里舍得富贵日子？
    王氏说完，连礼都没行，抬脚就走。
    贾母气得胸口直疼。
    一只手指着王夫人的背影，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现在心里就是一万个后悔。
    早知她是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让政儿娶她！
    贾母和王夫人的争执，辛果果等人并不知道。
    薛宝钗直接拉着黛玉，跟王熙凤一起去了梨香院。
    有王熙凤在，场子是怎么都冷不了的。
    只几句话，便将两个姑娘逗得花枝招展的。
    一行人到了梨香院，很快安顿下来。
    宝钗也不让另外收拾房间，直接拉着黛玉同住。
    姐妹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直到辛果果敲了三次门，提醒她们早些休息，两个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
    中间，贾母那边的鸳鸯来喊人过去吃饭：
    “老太太那里已经备下了席面，就等着两位姑娘过去了。”
    辛果果将人拦在门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好叫姑娘知道，我家姑娘惯来有午睡的习惯，若是中午没休息好，一天都没精神的。
    “况这些日子又舟车劳顿的，这才刚歇下。要奴婢说，这席面也不必备了，不过小住几日，没得麻烦府上。”
    鸳鸯笑着：
    “嬷嬷也忒见外了。既然薛姑娘在午睡，那席面改晚上就是了。
    “薛大姑娘远道而来，哪里能不给她接风？这若是传出去，外人还当我们家是不懂规矩的人家！”
    辛果果心里撇嘴，你们家的规矩也就在这排场上了。
    嘴上却道：
    “既如此，就麻烦姑娘帮我们姑娘告个罪了。我这儿还得守着姑娘，一时也走不开。”
    “嬷嬷客气了，那我就先回去回话了。”
    “姑娘慢走。”
    送走了鸳鸯，辛果果干脆让小丫鬟搬了个躺椅，自己守在门外。
    别说，虽然是个奶嬷嬷，可她这小日子，一如既往地舒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