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意让你去江州主持秋收,你可有想法?”皇帝属意太子去江州的风声传出去没多久,他就亲自召见了楚昭黎,眼看秋收将近,已然是拖不得了,只是他问得奇怪,更像是在试探太子是否有不臣之心。
然而楚昭黎还真没有什么去江州争权的想法,他扛着皇帝试探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儿臣一切听凭父皇安排。”
皇帝在楚昭黎这听了一句废话,只得又把问题抛向一旁前来议事的杜丞相:“杜相意下如何?”
“老臣以为,江州之事关乎国本,太子为储君,督办江州之事,倒也名正言顺。”杜丞相老谋深算,如今五皇子去不得江州,其他别的皇子他一个都不想便宜,只是想归想,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明明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在说,偏生叫他原本做好的决定开始摇摆不定起来:江州是国本,楚昭黎听着是储君,实际就是个傀儡太子,太傅评价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平衡各方势力事小,要是把事儿办砸了……
皇帝想着,越发举棋不定起来,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楚昭黎,第一次如此痛恨他这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临了了竟是不顶用,叹口气,也只得无奈地摆了摆手:“太子先回去吧,容朕再想想……”
“儿臣告退。”楚昭黎从他君父瞥过来的那一眼里看到了恨铁不成钢,倒也没有辩驳什么,恭敬地行了个礼,淡然若水地退下了,那宠辱不惊地作态倒是叫皇帝高看了他一眼。
回到长乐宫,路舟雪正蹲在地上鼓捣院子里的那株木棉,秋冬树上叶子飘零殆尽,只留下一个干枯的枝丫长在地上,瞧着无端萧条,路舟雪手里拿了一串火红的剪纸往上头挂。
楚昭黎瞧着瞧着便笑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接住路舟雪没拿稳不小心掉下来的半页剪纸,笑问:“年节也还早呢,棉棉怎的就挂起了彩纸?瞧着怪喜庆。”
“回来了,皇帝同你说什么了?”路舟雪答非所问,言语间对皇帝并不太恭敬。
“父皇问我去江州的事儿。”楚昭黎答道,顺手将刚刚接住的剪纸挂到了树枝上,然后凝眸端详了一会儿,笑得越发眉眼弯弯,“还挺好看。”
“然后呢?江州是去不去得了?”路舟雪继续往树枝丫上缠着剪纸,随口问道。
“父皇原本是想叫我去的,不过杜相一提醒,他就偃旗息鼓了。”楚昭黎如实答道,太傅说他朽木不可雕是真,但今日皇帝和杜相互相打得哑谜他也是看得出端倪的。
“说什么了?就改变主意了。”路舟雪好奇道。
“没说什么,不过是提醒了一下父皇,我是个傀儡太子,还有可能不堪大用?”楚昭黎自我调侃道,帮着路舟雪一起挂剪纸。
“莫听他胡言,小黎儿怎会不堪大用——只是江州那样好的差事,实在可惜。”路舟雪叹道,两人的脸凑得极近,楚昭黎纤长得睫毛小扇子似的,他忍不住伸手在比了比,然后不太确定道,“你可是长高了?”
“留在京城陪你不好吗?”楚昭黎笑道,站直了身子任由路舟雪比划,“怎样,长高了吗?”
“是长高了。”路舟雪肯定道,捏了捏楚昭黎的耳朵,手上沾的朱砂就在他耳朵上留下一道红印子,压下三分少年的意气,平添几分明媚,路舟雪瞧着不禁笑起来,“小黎儿长大了。”
楚昭黎的确生了一张芙蓉面,完全可以同路舟雪脸上这张画皮平分秋色,他忍不住又在少年脸颊是捏了捏,纵使过去几次鱼水之欢,他都是心甘情愿让出上位,任凭萧风灼翻来覆去地玩弄。
可到底他也是男人,也会有侵虐欲和征服欲,此刻瞧着尚且青涩的爱人,未尝没有生出几分反客为主的心思——这样的眼睛若是流泪,泪水会打湿眼睫,看起来湿漉漉的,多漂亮啊,路舟雪想。
“棉棉在想坏事。”楚昭黎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伸手拿起剩下尚未挂上的一页红纸,在唇上抿了抿,那本就红润的嘴唇叫红纸染得越发艳丽,偏生眼睛还促狭地看着路舟雪,带着卖弄风情的味道。
“……你这是做什么?”路舟雪呼吸一窒,叫楚昭黎刻意的勾引弄得心尖一颤,他感觉自己成了头一遭见美人的山野村夫,胸腔里情绪激荡,他想吻他,脱掉他的衣裳,把他欺负得泪眼汪汪。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楚昭黎抓起路舟雪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眼睛却定定地望着他,似撒娇又似求欢地道,“你疼疼我……”
路舟雪似乎瞧见楚昭黎头顶上并不存在的耳朵在俏皮地动来动去,少年的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路舟雪知道,这狡猾的东西又开始捉弄人了,可他这次不想如他的意了。
“好啊。”路舟雪笑着呢喃了一声,捏着楚昭黎的下颌便压了上去,被反将一军的少年蓦地瞪大了眼睛,意外之余又有些欣喜,可他仍旧是愣愣的,没能给出更多的反应。
“乖,把嘴巴张开。”路舟雪退开些许,拇指撵了撵他的唇角,抬眸戏谑地瞅着楚昭黎,玩笑道,“很惊讶?小黎儿引诱我那样娴熟,我还以为身经百战了。”
“我同谁去身经百战呀?”楚昭黎轻声嘟哝道,乖乖地张开嘴,凑上去舔了舔路舟雪的唇角,见他不为所动,竟是急得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恳求道,“再来一回好不好?”
路舟雪没立即应声,反手抓住他那双不安分的爪子,答非所问道:“想好了?”
……
楚昭黎未去江州,人选自然另外择定,正如他先前同路舟雪分析的一样,皇帝定了谢漾,因着二公主此前多方周旋,自然随同。
南下的队伍没多久就出发了,临行前谢漾来找过楚昭黎,他不无可惜地道:“本该是殿下去的,也好扭转一下京中的看法。”
楚昭黎却只是笑,叫谢漾莫要多想:“扭转不扭转的有何要紧,总归也不全是假的,孤贸然干涉江州,倒是无端叫父皇心烦,倒是谢小将军,此去路上必不平坦,定要多加小心。”
“微臣省得,谢殿下关心。”谢漾拱了拱手,他想了想,又万分纠结道,“二公主是以代殿下的名义去的江州,京中这几日传得忒不好听,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孤知道。”楚昭黎点了点头,目送谢漾离开,倒是路舟雪不太高兴地说了一句:“你胆小怕事流言传得满城风雨,想也是皇帝所为,便是放在心上计较了,又能如何?”
“原先说好的属意储君,临了了换成了二妹,可不得找个由头?流言也没说错,的确是我不堪大用,否则我自己定是要争一争的。”楚昭黎倒是对此反应平平,到底是习惯了,见路舟雪一脸冷色,反而笑道,
“我这个主角儿还没怎么呢,棉棉瞧着怎如此生气?好啦,别不高兴了,流言蜚语罢了,让他们说便是了,左右影响不到我这长乐宫里,嗯?”
“你啊。”路舟雪叹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谢漾随同二公主去了江州,然杜氏从中作祟,导致最初秋粮迟迟收不上来,谢漾送回京的折子里没提,但皇帝也猜得着是什么情况,次日上朝对杜丞相明里暗里敲打了一番,然江州官员依旧我行我素。
二公主寻到鄱阳王那里,这才叫那些江州官员不再找事儿,这些事楚昭黎本不知道,奈何谢漾写折子回京的时候也给他去了一封书信,他看完后同路舟雪道:“事关国本的事儿,杜家也敢拿来搞政治手段,早晚要栽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