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倒推一下吧。”李东旭来了精神，“展鹏自首前，最后的活动应该是回母亲家。他那天回去的情况，我电话里和你说过了，老太太不知道详情，但是知道他要去自首，也没阻拦他。”
    “我现在都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形，”杨毅摇头叹息，“那也算生离死别吧。”
    “老太太没多说，挺骄傲的一个人，还明事理，我过去的时候，愣是连眼圈都没红。”李东旭也是不胜唏嘘，“这老太太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把展鹏拉扯大，也就消停了这十来年。”
    “她知道严重性吗？”杨毅问。
    “‘人命关天，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他原本就是做警察的。’这是老太太的原话，妈的，就冲老太太这句话，我都想捅了展鹏。”
    “看来展鹏已经预估到了最坏的情形，而且也没瞒着老太太。”杨毅顿了顿，“对了，你那句话我给你带到了。”
    “什么？”李东旭兀自沉浸在悲愤中。
    “我和展鹏说了，老太太就是你亲妈了。”
    “那又有什么用？”李东旭摇头叹息，“那个王八蛋真他妈造孽。”
    “张文峰他们也是的，真是往死里弄啊，照展鹏交待的，也就是个过失，他们非得定个故意杀人。”
    “谁敢打包票不是故意？”李东旭皱了皱眉，“过失和故意的界限本来就模糊，现场就他们两个人，又没有其他的证人在场，那人可是实实在在地死了，后果在那儿摆着呢，谁敢轻易下结论啊？”李东旭吁了口气，“侦查阶段，就得这么定。”他瞥了瞥杨毅，“再说了，交待的话，谁能轻易相信，你不也是不信吗？万一展鹏那时候就有犯意了呢？这种事儿，活该他倒霉。”
    “那展鹏——”
    “他一直干这个的，能不明白？”李东旭连抽了两口烟，“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他们严密封锁消息的良苦用心了，我估计他们队里的人现在都愁死了，想要证明他不是故意的，难啊。”
    “那展鹏岂不是很危险？”
    李东旭看着杨毅，吐出一串浓浓的烟雾。
    “我上午去看守所，看见展鹏都被扎了脚镣了，刘世强说现在他是重点看护对象。”
    “那肯定啊，活他妈该。”李东旭丝毫没感到意外，“这回他的篓子捅大喽，这王八蛋，这么大的事儿，事先也不商量一下，逞什么能？既然他一心求死，干脆让丫死了算了。”
    “行吧，”杨毅咧咧嘴，“那咱谁也不管他了。”
    “你别气我。”李东旭横了杨毅一眼。
    “我就知道。”杨毅笑了，“有牢骚，一块儿发出来，完了之后咱们好商量正事儿。”
    “有啥可商量的？”李东旭叹了口气，“法律在那儿摆着呢，一个是三年起步，一个是十年起步，对于展鹏来说，有什么区别？我估计张文峰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把性质定为过失致人死亡，尽量往情节较轻上靠，没准儿能弄个三年以下。但就像我刚才说的，难啊。”
    “咱先不说这个，法律我也都懂。”
    “那你想说什么？”李东旭疑惑地看向杨毅。
    “咱们还是先厘清事实吧，”杨毅扬扬头，“咱们接着倒推。”
    “哦，”李东旭吐出一口烟，“我在老太太那儿，都不知能说些什么，我他妈真是憋坏了，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满肚子气，那小瘪犊子干什么不行，非得整这一出？”
    “行，顺顺气儿。”杨毅也点了根烟，“接着倒推，就是展鹏和张静了。”
    “对了，昨天你见张静，她怎么说？”李东旭松了口气。
    “她情绪不算稳定，不愿意提，我也没多问。”杨毅回答道，“但按理说，展鹏应该和她说了不少，她了解的东西应该很关键。”
    “那行，一会儿我去找她。”李东旭低头抽烟。
    “你——”杨毅迟疑着，“就别去了吧。”
    “怎么？”李东旭抬头看向杨毅。
    “我觉得咱俩过去，可能都不太合适。”杨毅摇摇头，“我昨天是为了律师的事儿，没办法，硬着头皮去的。”
    “杨毅，这应该是你第二次拦我见张静了，为什么？”李东旭的眼中充满疑惑。
    “就展鹏的为人，自首前，他会和张静有个交代，但我不知道他说到什么程度。展鹏喜欢男人这事儿，应该对张静刺激挺大的，我昨天过去，她就不冷不热的。”
    “我倒忘了这茬儿了，”李东旭点点头，继而问道，“如果有想法，也是对你啊，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杨毅望着李东旭，咧了咧嘴，说道，“展鹏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你，从上大学开始，喜欢了好多年，咱们就别再去惹一身骚了。”
    “我——”李东旭怔怔地望着杨毅，生生地把后边的字咽到了肚子里。
    “别激动，别感慨。”杨毅嘴角浮出笑意。
    “我操！”李东旭终于长吁一口气。
    “咱们还是说正事儿，”杨毅抽了口烟，“张文峰自然会找张静调查，咱们等着他的消息就行。”
    “好吧。”李东旭木然地点点头。
    “现在最关键的，他回家见到张静之前发生了什么？”杨毅沉吟道，“他是见了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儿刺激到他了，让他突然间有了要自首的想法。”
    “这个，按照你的说法，还是让他们队里查方便吧。”李东旭瞥了瞥杨毅，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错儿，我和张文峰也说过了。”
    “那咱们就只能干等他的消息？”李东旭蹙了蹙眉。
    “也不完全是。”杨毅停顿一下，说道，“有件事儿，咱们得去做。”
    “你指什么？”
    “你明天能不能和我跑趟张家口？”杨毅问。
    李东旭马上会意，点点头说道，“我来安排，要查，咱们就彻底查一回。”
    “是啊，不彻底，我这心终究是放不下啊。”杨毅叹了口气，“五天的时间，从矢口否认到自首，从第一个版本到第二个版本，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说起这个，你最近和展鹏打交道多，又一直在调查，你相信哪个？”李东旭看着杨毅。
    “不是相信哪个，”杨毅笑了笑，“未必只有这两个版本吧，我现在怕的是，还会有第三个版本。”
    “第三个版本？你指什么？”
    “我现在高度怀疑，存在第三个版本，”杨毅顿了顿，“我怀疑展鹏只是切指抛尸，杀了王可的另有其人，而那个人，和展鹏关系匪浅，展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他善后，或者说，展鹏是在为他顶罪。”
    “你说什么？”李东旭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