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沉默良久,把手中的烟掐灭,抬起头看着杨毅说道,“杨毅,你还是省省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也没指望你说什么。”杨毅咧了咧嘴,叹了口气。
“文峰和丁祥昨天提审完了,他们也该报捕了。”展鹏玩弄着手里的烟盒。
“是啊,审限快到了,他们没法再延了。”杨毅瞥了瞥展鹏,嘴角牵出自嘲的笑意,“忙活半天,他们还是办了件错案。”
“也谈不上错案,他们不用担责。”展鹏斜睨着杨毅,“口供与事实相印证,证据链完整、充分,换作谁,也都得这么办。”
“你想得倒是明白啊,也就是我们这帮傻子,不懂事儿,陪你玩儿了这一遭。”杨毅冷笑着摇头。
“你还傻?”展鹏白了白杨毅,咧嘴笑了,“你一点儿都不傻。”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杨毅直直地盯着展鹏。
“什么叫我想要?”展鹏吁了口气,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我都坐在这儿了,只能是任人宰割、听天由命了。”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杨毅被展鹏气笑了,他打量着展鹏,稍作停顿问道,“你该不会是想着开庭时翻供吧?”
“那不能,我不会害人。”展鹏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害的人还少?”杨毅长叹一声,苦笑摇头。
展鹏瞄了瞄杨毅,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来,杨毅会意,走过来帮他点燃,然后接过自己的那支。倚在栅栏上抽了两口,他漫不经心地说,“前两天,我和张文峰跑了趟太原。”
展鹏心中一惊,却故作平静,笑着问,“你们俩还能跑到一块儿去啊?”
“我也觉得挺难得的,”杨毅吐出一口烟,咧嘴笑了,问展鹏,“他挺膈应这种事儿的,是吧?”
“谁知道啊。”展鹏耸耸肩。
“他该不会是受过什么刺激吧?”杨毅调侃道。
“这你可别瞎琢磨,”展鹏略微皱皱眉,“人和人不一样。”
“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杨毅挑了挑眉,接着说道,“我们查到丁峰是冒用了别人的身份,他本名叫汪强。”
“哦。”展鹏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他根本就没回太原,其实他在太原已经没家了,他父母早就去世了,姐姐也嫁到临县去了。”
“嗯。”展鹏再次点头。
“你清楚?”杨毅眯起眼睛看向展鹏。
“我怎么清楚?”展鹏不耐烦地横了横杨毅。
“我看你的反应,以为你清楚呢。”杨毅轻轻一笑,“他身上背了案子,这些年隐姓埋名,就生活在北京,连他父母去世,他都没回去。”
“哦。”展鹏冷哼一声。
杨毅凑近看了看展鹏,笑着问,“我说这些,你就不好奇?”
展鹏嘴角咧出笑意,瞥了瞥杨毅,说道,“说实话,我多少有些好奇,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他吁了口气,淡然道,“毕竟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按说应该挺熟的。”
“是啊,我也没看出来,他竟然下手那么黑。”杨毅撇撇嘴,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大大地狡猾。你都不知道,他把我和张文峰可是骗得好苦。”
“是吗?”展鹏抬起头,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可不,”杨毅懊恼地挠挠头,“我们去西客站查监控,看见他检票进站了,以为他回太原了,就跟了过去,结果却扑了个空,人家根本就没上车。”
“还有这事儿?”展鹏忍着笑意,装作毫不知情。
“要不说他狡猾呢。”杨毅审视着展鹏,兀自摇摇头,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脱身的吗?”
“我哪儿知道啊?”展鹏瞄了杨毅一眼。
“他都不是从出站口离开的,”杨毅苦笑,“他是从站台又混回检票口了,然后重新进了候车室,大摇大摆地从进站口的出站通道离开的。”
展鹏默默叹了口气,暗忖丁峰的确有些门道儿。
“你说一般人哪儿能想到那儿啊?我们几个看出站口的视频,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逮着个人影,以为他凭空消失了呢。”杨毅瞥了瞥展鹏,“幸亏车站的哥们儿提醒,我们才跟上他。人家从车站出来,先去了卫生间,估计是把手机卡拔出来扔了,然后上到地面,一直走到监控盲区,消失不见了,想查都没法查。这哪是一个冲咖啡的,这他妈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啊。”
展鹏心里怪怪的,怅然若失。
“这不是你帮他计划好的吧?”杨毅歪着头问展鹏。
“怎么会?”展鹏皱了皱眉。
“那就是你教他的。”
“这个真不是我教他的。”话一出口,展鹏就后悔了。
杨毅饶有深意地盯着展鹏,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悠然地抽了口烟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安排,那他的确挺有天分的,话说回来,这些年他隐藏得这么好,心理素质真是不错,我还真挺——”话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现的名字,又瞥了瞥展鹏,思忖一下,划动接听。
电话是小陈打来的,刚一接通,他就大叫,“杨毅,你得请我喝酒了。”
“怎么,你们到北京了?”杨毅略感诧异。
“不是,我在太原呢。”
“你在太原,我请你喝个屁酒啊?我这儿有事儿呢——”杨毅心念一动,改口问道,“你是说那件事儿?”
“就是,”小陈嘿嘿笑了两声,“其实喝酒根本就不够,我为了你,冒了多大风险啊,差点儿献身,这回你得肉偿。”
“你他妈嘴就没个把门的。”杨毅不由得笑了。他下意识地瞥瞥展鹏,房间里很静,听筒传出的声音很清晰,他估计展鹏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想到“肉偿”二字被展鹏听了去,他的脸微微发红。
“怎么,肉偿还亏了你了?”小陈装作不满,继续调侃着。
杨毅再次看向展鹏,果然,展鹏似笑非笑,静静地打量着杨毅。
“说正事儿,是有结果了吗?”杨毅侧过身去。
“算吧,我估计我也就能查到这个程度了。”小陈顿了顿,“费三儿他们——”
“你等等,”杨毅转回身望向展鹏,正碰上展鹏揶揄的目光,他端起手机,按下免提键,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没事儿了,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