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离开的很顺利，路上没有人试图来拦住她。
似乎所有人都被那一声信号引开，她已经走到了公爵领边缘的围墙，都没有再遇见一个人。
大门被锁死，但这难不住一只德拉克，哪怕她还是一只幼崽。
火焰熔断了锁链，沉重的大门被她用肉体的蛮力推开。
来自北境的寒风终于越过了这道围墙，吹在她的脸上。
寒风不能让她再次感到痛苦，反而让她觉得冷静。
科西切死了，是为了她死的，是因为她死的。
是她煽动了那群感染者，尽管杀死科西切的不是她，但她依然过意不去。
她给了那群人理由，她教会了那群人如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但他们却用了错误的方式来回馈这个虐待他们的社会。
就在此刻，她第一次开始无比认真的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正确。
以至于身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注意到。
“好久不见了，塔rua，看上去你最近过得并不怎么好呢。”
德丽莎站在门后，主动开口提醒了塔露拉自己的到来。
看着那只弱小无力接近崩溃的德拉克挣扎着用大剑对准自己，德丽莎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小镜子看了看。
我看起来很凶吗？
她歪头，微微睁眼，眯着的眼中的淡蓝后面透着金光。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让我急。”
她这么说着，伸出一只小手挡住了塔露拉。
“当。”
大剑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也要拦我吗？”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熟悉的亲王，明明对方什么变化都没有，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一种害怕知晓某事的恐惧。
“并不会哟。”
德丽莎让开了通道，在对面的某处捡起来什么东西。
“我只是来杀他的。”
她拎起了科西切头颅被洞穿的尸体，拎到塔露拉面前。
尽管她还没有科西切高，但踮着脚尖勉强可以把科西切的脸举到和塔露拉一个高度。
塔露拉只感到了惊悚，看着那张脸，痛苦随之而来。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掉你的，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德丽莎笑着将手中的尸体扔到路边，对塔露拉摊手。
“你不也是很希望他死掉吗？借着皇帝的命令，顺手将他清理掉了，你不应该开心吗？”
她抬起脚，向塔露拉迈了一步，但塔露拉下意识的后退。
德丽莎的脚步顿住，她依然那么微笑着，眯着眼睛，对塔露拉歪头。
“为什么你会~那么~~的怕我呀。”
一阵黑雾消散，塔露拉甚至没有捕捉到那人的身影，德丽莎就已经贴到她身前。
她拉起了塔露拉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塔露拉的龙角。
“我又不会拦下你，我会放你走的，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走也可以啊。”
她撵着龙角，嘴凑到塔露拉耳边说着。
那话语带着蛊惑的效果，让她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
“要不这样吧，忘记你的那些事情吧，我会一一替你解决好的，就像以前一样。”
她松开了塔露拉的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那些失踪的搜查员。”
深入骨髓的剧痛在这时产生，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人拉扯。
“那些只去过一次演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闹事者。”
体内被利刃切割出一条条通路，那利刃缓慢的移动，还不断的摇晃。
“还有刚刚那些被我引导着去杀掉科西切的感染者。”
伤口在瞬间被弥补，但痛觉久久不能消散。
她想要哀嚎，但嘴巴因为痛苦不能出声。
“都是我杀掉的哟。”
德丽莎握着某种东西扯开了手，塔露拉同时无力的摔在地上。
“嘛，你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你也已经可以跟着我走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只肥鸟盘旋着落在她肩头，德丽莎扔掉了手中大块的源石结晶。
“为什么？”
塔露拉没有抬头，她捂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地上。
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德拉克的体格都扛不住这种折磨。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我才会这么保护你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真诚的说着，同时将脚边巨大的源石结晶提到塔露拉眼前，尖端对准了她的瞳孔，逼着她赶快作出选择。
“可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她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弱弱的躺在地上问着，一点底气也没有。
“为什么？？嗯~~因为啊，他们可能会让你生气啊~”
“像他们那种愚蠢的人，统统杀掉就好了。”
她不在意的说着，只是地上的源石尖刺距离塔露拉的眼睛越来越近。
“可是，我就是要去，拯救他们啊，我会教导他们的，我会告诉他们应该怎样去做的。”
“你不是也知道的吗！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她用着自己能做到的最凶狠的语气说着，但泪水还是不自觉的流下。
这样的你，和科西切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他们没有一人会在意你说的事情呢~~~”
“全部，全部的，在公爵领外围的感染者，算上老人妇女和小孩一共四百多人。”
“甚至没有一人能从我的爪下生还呢。”
她舔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有未曾洗去的血迹。
“你不是也想到了吗？如果让你自己亲眼目睹自己的失败，恐怕会更伤心吧。”
泪水被源石的晶簇挡住，顺着源石晶簇流到地面上。
“所以我就替你杀了他们，让你再也不能去目睹那残酷的现实。”
“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源石停止了移动，只要再有一点点的晃动，它就会扎进塔露拉的眼睛里。
但她没有恐惧，甚至连眨眼都没有做过。
“你还有心吗？”
“那种东西~~咱可从来都没有过哦~”
“你比科西切更加令人失望。”
“呵呵呵~怎么会呢，我可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呢，是真心的把你当做朋友呢。”
“所以说，你真的。。。。”
“闭嘴，我不会和你走的，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你改变不了我的思想。”
“就算失败，我也不会改变我自己的决定。”
她打断了德丽莎，也拒绝了邀请。
德丽莎少有的沉默，眯起的眼睛彻底闭上。
“。。。。。。。”
“好吧。”
“那我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塔露拉没有回应，只是用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闭着眼睛逐渐走来的少女。
“你想要留下。。。”
那张脸贴到了自己脸前，她甚至能看清少女的每一根睫毛。
但她此时并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
“哪一只眼睛呢。”
“。。。。。。”
。。。。。。
“。。。。。。”
“噗呲。”
“啊！哼！哼哼！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还是印在左眼里比较好看呢！”
幼小的德拉克在地面上翻滚着，嚎叫着，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却在一旁轻笑着。
同时将裸露在外的源石全部塞进她的眼眶里，穿透瞳孔，在血肉中植根。
“呐！呐~很好看吧，是不是很好看啊！哈哈哈哈哈！”
她笑着，将手中的小镜子扔在地上，镜面破碎，映出塔露拉因为疼痛扭曲的脸。
“很棒呢，真的很棒呢，你现在真的超~漂亮的呢。”
她拉起了地上的德拉克幼崽，亲吻她的额头。
“我祝福你，你忠诚的德丽莎.罗曼诺娃亲王祝福你。”
“我祝福你会遇到志向相同的伙伴。”
“祝福你会遇到可以治愈内心伤痛的友人。”
“祝福你的事业顺风顺水。”
“祝福你的武力无人能挡。”
“祝福你的身体坚不可摧。”
“祝福你的眼睛能够看穿妄言。”
“当然，这一条仅限左眼。”
一滴妖艳的蓝紫色血液顺着源石流进塔露拉的伤口，灼烧的感觉同时袭来。
她的精神逐渐因为疼痛而停滞，但她依然紧紧抓住地上的几根草，试图靠这些留在这里。
“当然了，当然，这一切。。。。。。”
她没有听清最后的话语，自己先一步陷入沉睡。
德丽莎摇头，将地上的塔露拉扶起，让她靠在墙上。
从衣服里掏出自己的小梳子，将塔露拉的发型修整，用几缕头发挡住了她已经被源石晶体替换的左眼。
轻轻拂过粗糙的源石，塔露拉的表情没有异常。
也是，那源石已经在里面扎根，就算对着这里来一拳也不会太大的反应。
“但是。。。你是真的，真的，很好看呢。”
晶片被她扭下，塑形，然后重新融入塔露拉眼眶的晶体上。
“嗯哼~这样就更好看了呢。”
一朵源石蔷薇在她的左眼处盛开，表面已经被亲王的血液染成蓝紫色。
她跑不掉，无论她试图做些什么，她都跑不掉。
如果她没有变成亲王本身，那她也将永远活在亲王的视线下。
没有人能将她在意的东西拿走。
她看上的东西，如果有人试图争抢，那就砍下那人的头。
她没有拒绝的东西，如果被人拿走，那就剁下那人的手。
如果有东西染上了她的味道后逃走。。。。
小亲王并不会对她怎么样，只会默默的跟随，帮着她处理好所有事物。
然后在她即将登上巅峰的时候。
将她，连同她所得的一切，都完完全全的摧毁。
连那个人都是自己的，那个人的东西自然也是自己的。
我毁掉我自己东西，又有什么问题？
她是扭曲的人，她是扭曲本身。
她会戏弄自己的猎物。
她会在战斗中留情，捕获自己的对手。
然后用更加有趣的方式料理那人。
她会在战斗中撕咬对手，看着对手逐渐在绝望和无力中跪地求饶。
除非她打不过。。。。
“科西切？她晕了，你上线一下试试？”
她摇晃着德拉克雌性的身体，试图将身体和心灵双重重伤的陷入人体保护机制的塔露拉唤醒。
“我没事，一切正常。”
但是她奇迹一样的苏醒了。
“就是有点疼，视野也有些不对劲，你都对她做什么了？”
黑蛇可以感受到塔露拉那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哭泣的灵魂，所以她才会好奇的开口问这个小怪物。
“喏~自己看。”
她捡起来一块镜子的碎片，放到塔露拉眼前，同时掀起了她遮盖眼睛的头发。
露出了那朵妖艳的蔷薇花。
“这是，源石吧。”
科西切没有惊讶，甚至还觉得这个小疯子都有些收敛了。
“没错哦，她要做的那件事如果不是感染者就不合适吧，所以我把她全身的源石都转移到最显‘眼’的位置上了。”
“源石技艺可以正常用吗？”
没有在意对方糟糕的双关，塔露拉？伸手，一抹火焰在上面生成，甚至比以往更加猛烈。
“你给了她祝福？”
浪费啊。。。。亲王的祝福就给到这种东西上了。。
“没错，足足六。。。。七道祝福呢~~”
“你疯了吗？用这么多就算是你也不会留下富裕的量吧？”
塔露拉？试图站起，但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狼狈的再次坐下。
“不用在意呢，反正是去打炎国，他们这一代也没有剩下多少人了。”
“如果他们敢把那群岁兽搬出来，我们不就有开战的借口了吗？”
“我们还有三位亲王呢，杀光他们绰绰有余了。”
她的构思很理想化。
“你确定那群老东西会听你的话？”
塔露拉？开口，尽管自己的计划并没有涉及到那一步，但她还是不希望那种东西重新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就需要将岁兽们分割了。
一位亲王对付三只岁兽，就连她也不能确定究竟哪方占优势。
“他们可不敢不听。”
她微微睁眼，淡金色的光芒将通道内部的亮度都提升了一点。
“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塔露拉？耸肩，她可不想插进这群大佬的斗争中。
然后她被身前的小亲王抱住。。。。
“喂。。。”
“闭嘴。”
她听话的闭嘴，没有再说一句话。
“睁开眼睛看好了。”
眼前的公爵领正在燃烧，无声的燃烧。
小亲王的嘴巴凑到她耳边。
她开口。
。。。。。。。
我是如何走到这里的？
德拉克恢复了精神，看着眼前破旧的小村庄。
眼睛在剧痛，但那只眼看见的东西却清晰无比。
脑海中有那么一幅画面不断重复着。
燃烧着的领地，哀嚎着的声音。
以及。。。自己的哭声。
还有那句话。
‘塔露拉，如果你不能拯救这个失败的世界。。。’
‘那就让它燃烧吧。’
火焰吞噬了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