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舒眸中有了泪光,又隐忍着不让泪落下,长睫上沾了一滴晶莹的泪光,苍白的面容,衬得好看的嘴唇更加艳红。
蒙夕染喟叹一声:“既然你无家可归,这身子又得好好养着,不若你先在我帐内住下,再做打算,如何?”
“你真的愿意收留我,而不是将我……”楚星舒咬咬唇不说了。
蒙夕染轻笑,“放心吧,我的地盘,自不会让人欺负你。”
“四王子,药熬好了。”一名小兵端了药进来。
蒙夕染接过药碗,挥挥手,那小兵出了营帐。
“先喝药吧。”
楚星舒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含情眼不自觉轻挑,端起碗细细喝着。
蒙夕染不觉感叹,果然是来自富庶南方,喝药的样子都这般斯文,幸好刚才将他带了回来,若是晚一步,这孩子恐怕就被昴特那个畜牲糟蹋了!
他这般神貌,若是遇那禽兽之事,只怕是要以死明志的。
楚星舒喝完了药,用衣袖抹了下嘴角,欲起身放碗,被蒙夕染接过:“你躺好,碗给我便是了。”
“四王子,您一点架子都没有。与我想象中的匈奴人不一样。”
蒙夕染笑道:“我知道人人都觉得匈奴人野蛮,只不过匈奴人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的。”
“四王子,单于请您过去一趟。”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
蒙夕染扫了一眼楚星舒身上的衣裳,“我出去一趟,晚点让人给你备些换洗衣物,你不必拘谨,安心在帐内待着等我回来。”
楚星舒乖巧的点头,眸光清澈的瞅着他。
“嗯……你最好不要出营帐,你这番样貌,以免多生事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
“四王子放心,若初知道不是人人都如您这般谦和有礼的。”
蒙夕染被夸得耳朵一红,“我去去就回。”
楚星舒趁着蒙夕染走后,悄悄走到案桌前,桌前摊开的请粮书上措辞严谨,语气急切。
想来,如此久耗下去,匈奴人已经失了耐性,粮草早已供应不足,故而屡袭村庄抢劫。
他此时不方便出帐,晃了一圈,发现这帐内摆设井然有序,还有一个大书架,他随意取了本诗集拿在手中,坐回榻上,细细读着。
直至脚步声传来,他微微抬眸,道:“四王子,你回来了。”
蒙夕染似乎忘记了帐中有个人,愣了一下,回过神,关心道:“你可好些了?”
楚星舒点点头,扬了下手上的诗集,有些忐忑的问:“我拿了你书架上的诗集,你不会怪我乱动你东西吧?”
蒙夕染眼眸一亮:“你喜欢这本诗集?”
楚星舒其实只是无聊随便翻翻,见他如此激动,顺着话道:“是呀……尤其喜欢这句‘好将一点红炉雪,散作人间照夜灯’。”
闻言,蒙夕染苦涩一笑:“若当真能如诗文中写的这般聪慧,倒也罢了。”
“你不开心?”楚星舒问。
“军务之事,说了你也不懂,快到晚膳时间了,我让人传膳吧。”
膳食极其简单,一尾鱼,几样小菜,一碟红薯,两碗清粥,那粥里面水多,米少。这还是四王子这种级别的军灶出的餐,下头的士兵吃的只会更差。
楚星舒更加确定匈奴已经粮草严重不足了,如若再不将边染城拿下,光是填饱众将士肚子这个难题,他们就要头疼了。
楚星舒实在没有胃口,吃了几口鱼,喝了一碗粥,就放了筷子。
“吃这么少?”
“嗯……我自幼就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蒙夕染随之也停下筷子,眉头轻蹙,眸中似带着浓浓的愁绪。
“你有心事?”楚星舒再次问。
“明日我要做一件事,有些残忍。可是,军令如山,不做不行。”语罢,他长叹一声,苦恼道:“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做一位将军,不喜欢血腥,不喜欢诡计。”
楚星舒心中一紧,“是要攻城吗?”
“嗯,要带着流民和俘虏攻城,先前曾俘过一支三百人的轻骑军,主将韩星受尽折磨也不肯透露半分城内情况,单于已经没有耐性陪他耗了,打算明日攻城时当着边梁城的守卫军,将这支轻骑军的头颅悬挂在旗上,震慑一下何鸿善。
前不久他的人毁了我方的攻城木,单于还险些丧命,单于这性格,不扳回一局,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楚星舒暗忖,慕屹川胸口那一箭,自己还没来得及讨呢,这个罪魁祸首倒咽不下气了。
楚星舒单手支颐,兴致不高:“打仗之事,我自是不懂的,只不过……”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四王子是个善良的人,与我有恩,你的安危才是我最关心的,身体的伤痛好治,可若心上有了伤,可就难治了。”
“心伤?”蒙夕染喃喃道。
楚星舒道:“不若四王子再去劝劝那位韩主将,明日还未到,不论成功与否,也好给自己留个问心无愧。”
“这……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这般心思。”
“平日无事,圣贤书读得多了些,四王子可莫要嫌弃我这迂腐矫情的心思。”
“四王子,您要的军被拿来了。”帐外的侍卫道。
“进来吧。”蒙夕染指了下与床榻相对的地方,“铺在那里吧。”
侍卫打好地铺行礼离去后,蒙夕染笑道:“以后你就宿在我帐中吧。”
“嗯。”
“你伤未好,床让给你睡,不过你可得保密,若让人知晓我睡地铺,与你不利。”
楚星舒心中一暖,想不到蛮夷中,竟然有如此纯善之人。
“四王子,这万万不可。承您大恩,我已经无以为报了,怎么可以鸠占鹊巢……”
蒙夕染拦住话头:“如若真想谢我,晚上陪我去一趟后方大牢。”
楚星舒一脸疑惑:“能帮上你的忙,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去能有什么用呀。”
“就当陪我去……挨骂吧。”
二人趁着熄营,悄悄去了关押韩星部队的后山大牢。
韩星双手戴着铁镣铐,头发蓬乱的披散着,靠着牢柱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