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朝在千岁鼻尖弹了下：「不是说了回去睡觉？等满汉全席开饭。」
    千岁：「……我以为你是敷衍她的。」
    「我今天的行动力耗尽了。」陆今朝指向光幕上两个不规则灰色区域：「两个区域看不见，大概率是被屏障裹住了。凭咱们俩估计暂时拿它没办法，否则他们不会放心让你和我出来乱晃。回去继续走一步算一步吧。」
    「行。」
    千岁老老实实趴在陆今朝颈窝里，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它家宿主啊，想事情的时候说通透也通透，他允许所有事情发生，无论好坏，相对的情绪比较稳定；说拧巴也拧巴，一旦事情真的发生而他无法马上想到解决方案，他就会直接开摆，一副大不了上吊的态度。
    可你要真让他去死呢，他又不乐意了，非得争个输赢。虽然也不知道在跟谁争，说是厄尔吧没见他对厄尔有多大情绪波动，说黑影好像也不太像，可能是跟自己争吧……
    典型的机会主义者，被他抓住破绽，马上就会开始见缝插针搞破坏。挺难评的。
    千岁不由得想，人类的心思一直这么多变的吗？还是只有它家宿主这样？
    回到套间，陆今朝先是四处转了转，套间里倒是设施一应俱全。随意的仰倒躺在床上，四周漂浮的光幕照得他睁不开眼，闭上眼试图小憩，等了许久，压根没有睡意。
    他盯着光幕内那几个据说与他有关却从未见过的面孔，仔细观察起来。
    皇帝图门骞与皇女图门权的照片星网上随便一搜比比皆是，陆今朝并不陌生。毕竟图门贞死在他手里，说起来也算有仇，被黑影罗列进与他有关的队伍里没什么问题。
    但是剩下几人，他把脑海里的记忆全数回想了一遍，也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待会儿用晚餐时能不能从黑影嘴里套出来。
    陆今朝一边观察光幕中众人的行动轨迹，一边挑出几个重点画面做好记录，最后打电话给孩子们报平安。
    黑影说的十分钟通话权限是真的。乙一从乙岑那儿得知老大又消失的时候，差点拎起刀冲上雪山顶找看管滑道项目的中年男人拼命，接到电话才放下心。
    律柏金的状况稳定下来，估计很快就会醒来。
    挂掉电话，陆今朝开始浏览起星网。
    几分钟前，军部官网的最新头版换成战争红色预警，在他的光脑上弹了出来。
    因多个边境星系驻扎的军队覆灭，中央军区调动舰队分批驻扎，兵力自然不如之前充足。周边的赛伦纳奇族抓住机会，联手其他几个种族，趁机多方进攻蓝星帝国边境，主动发起战争。
    还在世的将军不管退休没退休，连夜奔赴前线。
    如今的蓝星帝国，可以说是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帝国再无暇关注影网，而这边星球上的幸存者也对帝国发生的不幸一无所知。
    陆今朝难得的开始焦虑。他上辈子见识过战争的残酷，当时有个战争地区的外国小男孩面对镜头时说“在这里，我们长不大。”，那双无神的眼睛始终萦绕在脑海里。这辈子因为厄尔的游戏，许多人死在他面前，或许有人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战争发生在自己面前而冷眼漠视，但他做不到，即便与自己和国籍无关。
    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只是无能为力，所以不敢让自己过于共情。
    他怀疑自己被理智压下去的情绪或许是转移给了千岁。黑猫直立起来，冲着光幕消息愤愤不平，发誓等它成为高级系统解决掉黑影和厄尔，一定要去炸了那几个傻逼侵略者老家。
    就在它骂骂咧咧的功夫，黑影的半透明分身冒出来，手中拿着铃铛叮叮作响：“晚饭准备好了，请二位贵客移步餐厅吧。”
    千岁当场就要给他一个大逼兜，可惜爪子只能从黑影身上穿过，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伤害。
    “我按照你说的，去查满汉全席的资料，发现足有108道菜，我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凑齐了食谱和和食材呢，不夸我一下吗？”
    无人搭理，黑影也不恼，自顾自继续说道：“原来你来自叫地球的落后星球，难怪你的行为看上去很原始。”
    “其他人作战靠枪械炸药，而你喜欢冷兵器近身战斗，我猜你应该也不喜欢喝营养液吧？”
    陆今朝走在通往餐厅的廊上，看向喋喋不休的黑影：“厄尔许了你什么好处？”
    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黑影一愣：“什么？”
    “你帮厄尔做事，必然达成了某种共识。他许诺了你什么？”
    “怎么，从我嘴里套出他许诺的好处后，你准备承诺给我双倍？还是假意与我虚与委蛇，等到最后管理局打倒我，你就可以不用履行承诺了？”黑影低低的笑了起来：“可惜了，我呢，不是背信之人，是不会被你策反的哦。”
    哪有什么永不背叛的人，无非是筹码不够。陆今朝心里不屑，面上却不表露出来，“你认为我出不起价？”
    黑影飘在半空中的身影顿了顿：“你说话还真直白呢。没错，我的确不认为你能出得起我要的东西。”
    陆今朝：“你手持高级系统，认为我中级系统资源不如你，这很正常。但厄尔一介小世界土着，他能给你的东西，无非就那么几样，钱财、权力之类的，而这些东西你唾手可得。我思来想去，只能认为，你要的是他的灵魂，心甘情愿双手奉上的灵魂。”
    千岁：「我是有在系统交流论坛听说过有人在收集特别的灵魂豢养系统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难怪我怎么都检测不到，真够丧心病狂的，拿灵魂喂出来的系统，没有自己的思想，纯粹是个只知道进食能量且极端可怕的恐怖怪物而已，比普通的高级系统还要难搞多了。」
    什么灵魂不灵魂的，陆今朝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连忙追问道：「灵魂也能用来豢养系统？」
    「当然了，系统通常需要绑定宿主，正是因为我们本身没有灵魂，需要依附灵魂来汲取能量。像你我这样原生的契约关系是最不容易出差错的，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系统都能有幸绑定一个好的宿主。绑定你之前我有专门了解过，吞食灵魂也是一种提升系统等级的方法，但这种方法局限性很大，反噬也强，一旦食用过第一个灵魂，之后的灵魂也必须与第一个灵魂是同样的类型。」千岁摊手，解释道：「如果黑影要厄尔的灵魂，很可能是因为他的系统之前食用过其他灭世大反派的灵魂。」
    “没错，我需要的正是厄尔的灵魂。”黑影缓慢鼓掌，发出邀请：“怪不得queen提议让我将你请来，放在眼皮子底下，要再晚一点，说不定真让你破坏我大计了呢——我现在对你的灵魂也很感兴趣，怎么样，要不要成为我众多珍藏之一？”
    它家宿主可不是什么灭世大反派！这个黑影真是脑子有病，他要了它家宿主灵魂又不能吃！要来干嘛！？千岁无语至极：“我**你个****，滚远点别想染指我家宿主！！！”
    “免了，我最烦变态。”陆今朝推开餐厅大门：“话不投机半句多。”
    餐厅装修复古奢华，像是中世纪贵族家城堡才有的装潢，非常漂亮，可与桌上的华国盛宴格格不入。陆今朝走过去，绕着长桌转了一圈，108道菜整整齐齐摆放，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可他仅仅只是看着，并不落座下筷。
    黑影侧头：“是有什么疑虑么？你放心，没有下毒，我可以叫人来专程为你试毒。”
    陆今朝露出大白牙，恶劣的笑：“我可不敢吃你的饭，万一放了什么科学检测不出来的东西，或者你想恶心我可怎么办？叫你做满汉全席只是为了故意折腾你们而已。”
    黑影脸上笑意不减：“没有‘你们’，每一道菜都是我亲手做的，赏个脸，试试味道？”
    陆今朝抬手掀翻长桌，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食物与餐具撒了一地，它们几经变幻，最终消失不见。
    千岁简直无了个大语：“刚还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呢，合着你就拿全息投影来敷衍我们是吧？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啊？！”
    黑影惊疑：“咦？你居然能看出来？”
    不等陆今朝回复，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满汉全席，一共108道菜，制作工艺繁琐，绝大多数食谱早已失传，我去哪里给你弄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图片，想着将投影做得逼真些，再给你弄点味觉幻觉，你肯定发现不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拆穿了呢……”
    “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你不像那条人鱼，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他弄坏了我好几间房的珍藏，我看他对你很执着的样子，不如你替他赔偿我怎么样？”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些时间——”
    “好啊。”
    “等等，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
    千岁一时情急站了起来：“你疯啦？！我不同意！”
    “我说，好啊。”陆今朝在仅剩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手里给千岁顺毛：“现在，开赌局。若是我输，我的灵魂你拿去。”
    黑影像是来了兴趣：“你想赌什么？”
    他重新调出那些光幕，兴奋道：“赌他们的结局吗，还是别的什么？”
    千岁在陆今朝手底下挣扎，顺带骂骂咧咧：「你是不是被这个傻逼传染了什么精神病毒，脑子开始不正常了啊？！你知不知道献出灵魂意味着什么？！一旦灵魂归属权给了别人，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你，关于你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轮回，也没有转生，甚至连重置世界线都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彻底死了！！！」
    「你不想复活了吗？！你不想回去跟你的闺蜜环游世界了吗？！」千岁的声音染上哭腔：「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混蛋宿主！」
    怎么就急哭了啊。陆今朝停顿了一下，干巴巴解释道：「不是，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稳赢的？」
    救命，他真的很不擅长安慰人怎么破。
    千岁张嘴咬在陆今朝手背上：「我不管！就算你十拿九稳我也不准你用自己的灵魂对赌！你怎么知道这变态不会为了强行得到你的灵魂耍诈！」
    「没事儿，他舍不得拿高级系统跟我对赌的。」千岁咬人没下狠力气，不疼，只留下两个浅印，陆今朝搓搓猫头：「如果我花大力气弄来数条灵魂豢养系统，是决计不可能舍得用其交换一个不能喂的普通灵魂的。」
    陆今朝看向黑影：“就赌——我能不能猜对你是谁吧。”
    黑影发出“哦”的声音，尾音上扬：“你确定要赌这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可是等于将你的灵魂白送给我。”
    “当然，不管我说出什么答案，只要你打定主意否认 ，都会算我输。”陆今朝将一纸纯黑底、通篇血字的协议拍在黑影跟前，“所以，我要求你与我签下最高级的对赌协议，一旦你耍赖，你和你的系统即刻身死魂消，永不入轮回。”
    黑影：“永不入轮回，是不是有点太狠了？你该不会以为靠这个赌局就能干掉我吧？”
    千岁抢白：“拜托大哥，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十八层地狱都装不下你、得给你单独修建第十九层了！你居然还想着轮回？！”
    陆今朝挑眉：“如果我输了，你拿走我的灵魂，我同样再也不入轮回不是吗？赌局自然要公平。”
    黑影笑呵呵的读完对赌协议，道：“条件很公平，但我不签。你能提出这个赌约，说明你已有十足的把握，我不做亏本买卖。”
    他话锋一转：“不过呢，我也很好奇你心里想的答案，我可以跟你赌，我方的筹码换成中级系统怎么样？”
    “成交。”陆今朝爽快答应下来，他原本想要的就是这个。当你想要开窗的时候，告诉人家你准备掀翻屋顶，他自然会同意开窗。讨价还价也是同理，首先开出一个绝对不可能被满足的条件，之后再提你真正想要的条件，成功率就高多了。“那么你想要的筹码是？”
    黑影沉思片刻：“我想听你的成长经历。”
    这回轮到陆今朝愣了，这算什么要求，想知道他的过去，好寻找他的弱点吗？
    “别担心，不会对你用窥伺记忆的道具，听你口述即可。哪怕现编一套故事骗我，我也能接受的哦。”黑影见他面色古怪，笑意更深：“不同意吗？不同意的话，这局就不赌了。”
    “可以。”
    “好，那么赌约成立，”黑影爽快签下对赌协议，交回陆今朝手里：“告诉我，你认为我是谁？”
    陆今朝张开手心，光幕弹出，上面是一张皮相不错的脸：“我该叫你赫里·卡帕、还是……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