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到房间里，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止不住的，就想陷入绝望里去感受感受那些痛苦，只有这样才能坚定报仇的决心。
    仙鹿道，“主人，你喜欢自虐啊？”
    凤凌霜否认，“不是。”
    “那就不要想了，想想吃点什么好吃的不是更称心。”
    “没胃口。”
    九曜凤凰道：“说到底是主人心情不好。”
    “是，我心情不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高兴时很高兴，我不痛快时不想说话不想笑，不可以吗？”
    九曜凤凰和仙鹿很真诚表示，“可以，您请，我们不说了，主人不要生气，我们到外面守着。”
    两神兽飞到屋顶上沐浴月光。
    封逐鹤本来想来看望师妹，但墨景轩出现，他让几个弟子去修炼。
    封逐鹤只能听从师尊安排，四个男弟子走了，留下清冷绝尘的掌门，他看向徒弟所在的房间。
    他知道徒弟心里有事。
    洒脱如凤凌霜，一般不会被外事困扰，最大的事无非是她个人仇恨。
    墨景轩走到徒弟的房间门口，他叩了叩门问，“为师能进去吗？”
    凤凌霜抬头看了一眼，看着紧闭的房门，明明看不见任何，却又好像看到了风华绝代的人站在那里。
    若换做之前，她最想看到的是师尊，可自从问了那些心里话后，她就不想看到他了，故道，“师尊，我要睡了。”
    墨景轩剑眉微蹙，他问，“是不待见为师了？”
    凤凌霜否认，“没有。”
    “那何故心情不好？”
    “我总不可能一直笑着。”
    她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
    看这副样子，是打算自己体会一番了。
    墨景轩站在门口等着，她越是这样，越让他担心。
    她从未这般心事重重，先前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表现得是异常潇洒，怎的就怏怏不乐起来了？
    凤凌霜看着门口，她知道师尊没走，他站在外面，不想逼着她。
    在这点上，他是真的很尊重她。
    要说他性子清冷淡漠，不如说这样的师尊极其温柔耐心。
    她明明想和师尊保持距离，可面对这样温柔的男人，她想保持距离很难，因为不忍心。
    凤凌霜开门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月白凤仪，心中此起彼伏，万般陈杂。
    墨景轩看着闷闷不乐的徒弟问，“想喝酒麽？”
    凤凌霜撇嘴，“您知道我酒量不好。”
    意思是师尊是不是还想看我闹笑话？
    墨景轩笑了笑道，“为师又不是没见过。”
    凤凌霜走出去，她去到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下。
    墨景轩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不好过。
    她重生，他知道的。
    不过无法一眼通透她前世经历的种种。
    他和她有些因缘际遇，这是白貂告知，他未能望见过去真假，然后看清所有来龙去脉，自然就不晓得重生的徒弟心事里牵系为怎般？
    可是师徒一场，互相陪伴走来这一路，相处得和乐融融，他真切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缘分，一切做不得假。
    他道，“想去瑞雪峰赏月麽？”
    凤凌霜无精打采回答，“不想去。”
    墨景轩却坚持带着她一起。
    站起身的白衣尊者，伸手叫徒弟一起走。
    凤凌霜坐着不动，看着伸过来的手，洁白如玉的手指，如他给人的温润感觉，其实有着暖如玉般的温度。
    凤凌霜想了一会，鬼使神差的，伸手放在他掌心里。
    墨景轩明俊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他道，“走吧。”
    凤凌霜没说什么，目不转睛看着俊雅温柔的人，万般不舍缠绕在心头。
    最后便跟着他了，一起去到瑞雪峰上。
    山峰高拔，冷月高悬。
    今夜微风带着冷意，轻轻吹拂着，让人感觉有些冷。
    墨景轩带着徒弟坐在悬崖边上，他问，“可觉得冷？”
    凤凌霜摇头，这点晚风还影响不到她，除非她不想自保。
    这会儿懂得运气护体了，就这般坐着，一脸安静乖巧。
    脸色淡淡的，视线投在苍茫里，她一副兴致缺缺。
    她在想，如果不是执意对抗，是不是就不会闹出那么多纷争？
    她承认最近在宗门里闹天闹地引起很多人不满，若她是个安静的人，也不喜欢看到宗门天天被这样折腾。
    这是个人喜恶所引发的不满情绪。
    她该负部分责任，当然过后还是不会改，敢得罪她的人，她照样明面刚回去，想让她认怂，那绝不可能。
    墨景轩取出一壶酒道，“来，尝尝。”
    凤凌霜转头看了看，这还没喝上呢，先闻到清甜的味道扑鼻，感觉得出来，这酒不错。
    她味蕾大动，突然想尝一尝。
    有那么片刻，那些喜与不喜都无关紧要了。
    这师尊，还真会哄人，晓得她喜欢酒，还特别挑嘴，为此还带了她喜欢的东西过来。
    墨景轩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模样，晓得是成功转移了她部分注意力。
    真心话，希望看到她天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着每一天，一点也不希望她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困扰。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希望，很多事情，他控制不住，只能尽量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手。
    他不想让她再陷入那种绝境里，拥有师父，却得不到关心重视，还要被利用伤害。
    他没想过要做这样的事，也决不允许外人对她做任何。
    墨景轩递着美酒过去问，“想喝吗？”
    凤凌霜盯着酒瓶子不说话。
    虽然一声不吭，可这一脸的虎视眈眈已经在说明她的念想，想喝酒，最好能喝醉了，然后睡上一宿好觉。
    不过她记得上次喝醉后，师尊明令禁止了，说不让她喝酒，就是怕她喝酒误事。
    墨景轩不记得还有这一茬，他是说过让她以后不许贪杯，可没说让她滴酒不沾，想想这根本不可能，故而道，“如果不好喝，师尊不算你钱。”
    凤凌霜：“……”
    她看着俊美的人一眼想，就算师尊你想要钱，我也不会给。
    她带着点任性的赌气，伸手接过恩师亲自给斟的一杯酒。
    拿过来后，即刻一饮而尽。
    “唉。”墨景轩让她慢点。
    怎的拿过去就喝了？
    好酒自该好好品味才对。
    凤凌霜没心情品酒，她直接连干三杯，喝得酣畅淋漓。
    这酒好喝，酒味诱人清甜，味道绵软舒心。
    墨景轩拿走空着的酒杯问，“如何？”
    凤凌霜点点头，“好喝。”
    她居然夺过酒壶直接豪饮了。
    墨景轩举手扶额，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好像是在坑自己？
    徒弟喝醉后的模样他不是没见过，正因为见过，才有些后悔了。
    凤凌霜看着师尊无奈的模样，她没说什么。
    如果说那次我喝醉胡来，有点胆大包天的意识在里头，说白了就是我故意撩拨着师尊您，而您还以为我喝醉了。
    师尊，你还是不懂女人的手段。
    其实我，最会玩了。
    凤凌霜想着，又饮了几口。
    墨景轩忙不迭阻止，他后悔了，后悔想出这个馊主意，都说一醉解千愁，他怎么觉得这是要坑死自己？
    他把酒壶拿走了，还有一小半，徒弟喝得够多了，这酒清香，味道柔软，是女修最喜欢喝的甜酒，但容易醉人。
    转头看着心情不快的人，她姝丽的容颜上染着明丽的绯色，从脸颊一直晕染到耳朵上。
    嗝。
    不合时宜的，凤凌霜还打了一个酒嗝，看得出来，她喝多了。
    大口饮酒的坏处是，没能品味出酒的醉人之处，反而轻易把自己灌醉了。
    凤凌霜明亮的眼睛里好像蒙着一层薄雾，坐在恩师旁边，她转头看着他问，“师尊，你觉得我的出现是不是带来了很多麻烦？”
    墨景轩否认，“没有。”
    “那我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忘恩负义的人吗？”
    凤凌霜说着遥望远处的苍茫。
    黑夜下的群山连绵起伏，如同水墨画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她看不清自己，也怕自己的出现带给师尊难以想象的灾难。
    其实那些人说的话，她听到了，表面看似不在意，其实静下来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真的是这样吗？
    她从未想过要做这样一个不称职的弟子，曾经安守本分，尽职尽责就想做好大师姐该有的样子。
    可小人作祟，她陷入绝境里生不如死。
    然后重生回来她就想随心所欲，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她想怎样就怎样，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当然，表面是这样洒脱，实际上当感受到真正善待自己的人的真心实意后，她又忍不住会自省，人嘛，都是在跌跌撞撞里成长，她也是如此。
    她没想过要连累师尊，连累师兄，真的，没想过。
    张鸿锋刺伤大师兄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有一半责任，所以她找张鸿锋报仇了。
    就是想不到某些心术不正的人，想如法炮制她的做法，就为了获取更多利益，这就像是她带了个头，在教别人如何为一己私欲发疯。
    墨景轩扶着难过的人，他道，“不是，我的小徒弟她很好的，真的，师尊都明白，你无需自责。”
    凤凌霜有些微醉，依靠在温暖的怀里，迷迷糊糊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问，“那有一天，师尊会为了某个人而不需对我动手吗？”
    墨景轩低头看着迷糊的徒弟道，“不会。”
    凤凌霜眯起眼，她好像有点不相信。
    她想，伪君子莫元初当初收我为徒的时候，他说了会照顾我，可结果呢，为陆璃雪，他把凤凌霜往死里踩啊。
    承诺真的有用吗？
    墨景轩问，“不相信我吗？”
    “师尊觉得，我该相信吗？”
    墨景轩抱着徒弟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肩膀道，“你相信。”
    “师尊何以笃定？”
    “因为你问起了，你问出来的时候就该找到答案了。”
    凤凌霜沉默不声，似乎是在默认这样的事实。
    她知道这个师父和那个师父不一样，从很多方面对比都不一样。
    可就因为不一样，她才觉得挠心挠肺。
    那感觉，挠得她的心窝子疼，她想哭，这么一想，鼻子还泛酸起来。
    当控制不住举手搂住面前的人，她自私的想，如果可以这样永永远远该多好。
    这一刻希望世界万物静止，都不要转动了，悲的喜的都凝结起来，成一块石头一般，在风的吹袭下，在岁月的侵蚀下，慢慢被风化。
    尊贵的白衣尊者不晓得心思细腻的女孩儿在想着怎般，只任由她抱着自己，如果她觉得这样能缓解心里的痛苦，他可以陪她熬着。
    那细微的心事，如软风泛起潋滟迷人的波，心意被悄无声息吹拂着，它拂过山川河流，掠过岁月风烟，驻足在他心上。
    难得心起涟漪，止不住的也想沉沦在其中，苦痛都愿担待。
    凤凌霜任性了一会儿，还是强撑起精神，她放开被缠住的人。
    墨景轩扶着摇摇晃晃的徒儿，莫名觉得揪心。
    他不想看到这样强撑着的徒弟，他想看到她任性的闹着。
    她倔强起来，有时候让他无可奈何；有时候让他心疼万分。
    就像现在，明明喝醉了，她还在努力坚持着什么。
    “醉了吗？”墨景轩将人轻轻带入怀中抱着低声问。
    凤凌霜低头抵着师尊的胸膛道，“没有。”
    她想走出去，走出这温暖的怀抱，她不想被这样暖意包裹，怕自己沉沦其中。
    她摇摇晃晃的，有点站不稳，差点倒下悬崖。
    幸好时刻关注的人反应迅速，他心跳到嗓子眼，急忙抱起徒弟远离危险之地。
    “师尊你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想下地。
    墨景轩抿着薄唇，让人不要闹，“你喝醉了，师尊带你下山。”
    凤凌霜固执己见道，“我没醉，我有手有脚，我能自己走。”
    “真的吗？”墨景轩没有放下的意思。
    “追究起来都是师尊的错，是你诱着我喝酒。”
    墨景轩：“……”
    他竟无法反驳。
    “师尊，这次是你的问题了，是不是？”她把锅推出去，就想看他愿不愿承担。
    墨景轩很干脆回答，“嗯，是师尊糊涂了。”
    凤凌霜：“……”
    感觉欺负师尊一点也不好玩，他承认得太快了，然后让她这个始作俑者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