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一次,他连唯一的一身衣裳也要抛弃了。
廖慕枫沉默了一下,在咆哮的北风中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走进小巷子中把衣服埋藏在垃圾堆里面,在随手从旁边的人家后院的晾衣杆子上面挑了一件洗的略微发白的还没来得及打补丁的最是破破烂烂的衣裳,毫不客气的扯下来穿在了身上。
这布料本来就不挡风,刚刚脱下衣裳打了冷颤的廖慕枫刚把衣服穿上就瑟缩了一下,随后一句优美的华夏国粹脱口而出,“考来的,这衣服不保暖就算了,漏风就算了,还他喵的穿着凉嗖呢?”别看那衣服跟蚕丝的价值天差地远,那保凉的效果可是一样一等一的好。
廖慕枫忍不住的直打哆嗦,不过还是忍耐着穿好了衣服,直接一个俯身冲进了旁边的垃圾堆里,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在里面打滚。
粘腻的脏污带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立马就将这妇人刚洗干净的衣裳给弄的埋埋汰汰,那他也顾不得了,脸上犹如被蟒蛇盘绕的冰凉感带着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又想皱眉,可是脸上都沾满了泥泞,连皱眉都显得有些费劲了。
晚上压根没吃饭的他这么一折腾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咯咯咯咯”响了很久了,只是廖慕枫一直压抑着自己,忍耐着饥饿感罢了。
只是现在更加寒冷,他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身体无力,甚至心中升起了不想动弹,就这么冻死在这小巷里的心思,他知道这是饥饿带来的副作用,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于是他不得不立马从脏污中爬起来,踉跄着脚步一深一浅的走着。
路边看到了金属制的垃圾桶,垃圾工的工作时间是白天,所以晚上的垃圾会放上整整一夜,等白天的时候才会有人来收,因为晚上除了一些什么舞厅和戏楼会通宵达旦的唱曲儿外,剩下的地方也不会营业多长时间,几乎天黑不一会就关门了。
不过那也够了。
沉重的垃圾桶并不会因为自己散发着臭味就被人干干净净的清理,那些垃圾处理工最多只是把垃圾倒出来拉走,怎么可能带着水桶给它刷干净呢?
垃圾桶的边缘也结成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看起来十分厚重,上面沾满了瓜果蔬菜的垃圾,和残羹剩饭的汤汁,油腻腻的糊在上面,烂菜叶和烂瓜瓤散发着老鼠尸体的腐臭,哦,这个垃圾桶里真的有死老鼠也说不准嘞。
当然,这里面还有客人吃剩的瓜子皮,店小二擦桌子的烂抹布,泡了一整天的剩茶叶,或者是擦嘴或是擦屁股的纸巾?
可是再臭也没关系了,只要还能有吃的东西就都没有关系,从此刻开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廖慕枫更加臭气熏天的东西了。
他看着面前摆了一排的垃圾桶,眼中渐渐泛起了光芒,像是恶狗看见了骨头,像是恶狼看见了羊,他不顾自己即将冻僵的身体,直接一个猛扑,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都扑腾到了巨大的垃圾桶里。
可他浑然不觉,还是继续在垃圾桶里扑腾着,他抓起一个香蕉皮,上面还挂着一些不明液体与一丝一丝的已经泡的快烂了的茶叶,一把塞进了嘴中,苦与涩瞬间在口腔中迸发出来,就像山体崩塌一样让人恐惧,难以忍受。
他实在是没忍住,“呜哇”一下全部吐了出来,他早上吃的东西早已经消化掉了,胃里只剩下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越是吐就越感觉嘴巴里面比吃了黄连还苦的很。
还没来得及思考一秒钟,廖慕枫便直接伸手重新抓起一个被啃过的瓜皮,上面沾着有些泛黄的米粒,还有一堆白色的小肉虫在上面‘采风’,探头探脑的甚是可爱。
这次很幸运,这个顾客或许是个有钱人,啃的瓜也不是那么干净,上面还有很厚的一层果肉,廖慕枫直接带皮往嘴里塞去。
就这样,一边吃,一边吐,最后到底是吃饱了。
三个日升日落后,直隶城,陈家府门前。
“少帅回来还不放行?”,与路伯宇完全不同的是,陈家人身上似乎能看到一些绝然的与众不同的傲气。
陈少帅身旁自然也有一个副将,只是那人现下趾高气昂,像只大公鸡一样,昂着自己的下巴,似乎要啄天上的米一样,对着门前的侍卫低声呵斥。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似乎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而这个意料之外就是那个坐在马车前驾驶位上的浑身脏兮兮的男人。准确来讲,是一个乞丐。
没错,这个人就是廖慕枫,此时的他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早已经变成了碎布条,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裸露出的皮肤更加的多,并且伴随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在地上磕的,亦或者是冻出来的,他本就白嫩的皮肤经过风吹日晒后,显得略有些黝黑,只是身上的青紫实在太过明显,看着十分吓人。他的肩膀微微低垂着,就像那些天桥下面随处可见的乞丐一样,似乎觉得自己永远也抬不起头一般。
就连背部也是弯曲的,跟着肩膀一并耷拉着,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双长满了冻疮的脚,踏在地面上,走着一步一步留下一些血痕。
他浑身上下已经沾满黑污,尤其是那张脸。以往青春的脸颊早已不复存在,满脸都是黏腻又漆黑的污渍,下颚线更加的明显,撑着脖子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到好多根骨头突出在外。
显然这些日子他并不好过,短短几天,养尊处优的他就已经瘦的可以和日日训练的廖慕阳相比了。而不同的是他身上并没有丰满的肌肉,而是纯粹的瘦。相信那那一些破布条下面的胸腔已经满是肋骨了吧。
他一双乌黑的眼睛涣散着,丝毫没有神采。像是疯了,傻了。但又偶尔时不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滴溜溜的转了个个儿。
那些警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给开门,只是他们觉得以前这陈少帅是嚣张跋扈了些,但也没有这样爱捡破烂儿回家的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