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很白,非常实在的冷白皮,标准的瓜子脸。
九惜还在看小姑娘,男人率先走了进去,俩小混混要跟进去的时候被开门的小姑娘拦住,她开口,声音清越好听,“留步,荐给老板的人进去就好。”
那俩混混乖乖后退,神色间没有半点不满,九惜对里头人的身份有了定位,她上前,“我就是。”
小姑娘点头,转身放她进去,她自己则带上门退了出去。
“……女的,您要不要看看她身手?”
里头空间很大,内外两间,外间很空,除了两盆绿植什么装饰都没有。带她来的男人在内间,内外间并不隔音,九惜能听到四个人的呼吸声。
“嗯。弹头,去试试她。”一个透着老气的声音响起。
一人应声,绕过分隔内外间的屏风,来到外间。
那人大概一米八几的个子,看着挺壮实,但也不是非常夸张。
九惜看他,她很久没活动了,也不知道退步了多少,她去了外套和用来遮脖子的围巾,四下看了看。
那个被称作弹头的汉子开口,“屏风那有挂衣服的。”
“谢谢。”九惜把衣服挂好,还未转身就感觉到不对,她本想躲开但想到这次干架的目的就换了想法,她右手向下一推,紧跟着绕手钳住弹头的手腕,拧身一带,左臂曲肘击向弹头颈侧。
打了一记直拳过来的弹头被带的一个趔趄,但很快调整,提膝去撞九惜侧腰,同时曲臂回防。
九惜一肘击在弹头手臂上,撒开右手的同时后退抬脚,一记正踢落到膝撞落空还未站稳的弹头身上,弹头当即后退几步。
捂着腰腹还要往上扑的弹头被里头的人叫住,“行了,谢谢她留你一命吧。”
弹头收住脚,冲九惜拱了拱手,九惜有些别扭的拱了回去。
弹头绕过屏风往回走,同时开口,“进来吧。”
九惜绕过那个精致的山水屏风,进去内间,就看到带她来的那个男人坐在靠左边的位置,正对门是个五六十的男人,穿一身中山装,他后边还站着个二十六七的男生。
“杜老板,人不错吧。您信我,保准没问题。”男人笑眯眯道,一副大忽悠模样。
那被称为杜老板的男人点头,“行,就她了。”
“那她……”
“人留这儿,你可以回去了。”杜老板开口,男人点头哈腰走了。
“叫什么名字?”
“九惜。”三个人没一个认识的,那老家伙还坐着,剩下两个又没个缓和气氛的,九惜有些不自在,她不自在的表现就是沉默,话一少,脸上不带笑了,之前十几年养出来的气质就带出了一些。
那杜老头一见,更满意了,捡了个凶器啊!
“你先跟着弹头,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杜老头说完起身,对后边的那个男生道:“阿炀,结账。”
他这话一出,九惜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整这么大派头,原是要付钱结账的,还以为这是他开的!身价给估高了……
弹头带她去到一间古玩铺子里,“你今天住楼上,你和老窖的酬金会打到一起,你的由老窖付,这个他应该是和你说明过的吧。”
“嗯,讲过。”
“他这人信誉还是可以的,路费和装备费用都由我们这边来出,你有什么必需品吗?早点弄,明天九点我们就得去车站。”
“没有。”
弹头嗯了声,然后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首要一件听话,然后就是一定要保证老板安全。
九惜一一应下,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老娘以前也是身价上百万的存在啊,竟然沦落至此,重点是还没达成所愿!就很气人!
次日,九惜严阵以待,想象中大佬炸街,引得对手当街下杀手的戏码并没有出现,老杜在内拢共七人,弹头开个大金杯,一脚油门送到火车站,然后所有人背包上火车。
出门在外,九惜向来乖乖。时刻谨记自己任务的九惜在几次倒车换乘,最后却发现杜老头带人往山沟沟里钻后渐觉不对。
她在偷摸拽住个本地人问了地名后便有些不淡定了,山东临沂蒙山,有点耳熟。
没关系,也不一定就在盗笔世界里,拿钱最重要。
骑着毛驴翻过几个山头,他们进到了一个小村里,切切实实的小村,落在群山当中,世外桃源一般。
当然,事实上在这种时代,山坳里的村落,能代表的只有落后,它们是穷困的代名词。
在村里的招待所落脚,九惜按着习惯出去逛了一趟,熟悉周围环境、检查有无跟踪的同时了解了解当地习俗。
一圈下来以后她的脸就黑透了,她没法安慰自己了,塌出来的战国鼎,塌出来的人头坑,这里就是鲁王墓的地界,这群玩意儿就是奔着鲁王墓来的啊!
这……
九惜发现自己被骗了,盗墓的喊人下墓酬金五万,就她这身手放在这儿,这怎么说都有些寒碜吧!而且,鲁王墓啊,那是什么档次,血尸就尸蟞,青眼狐尸当陪睡,就这么三瓜两枣的,配吗?配吗!
作为这支队伍的最高战力,九惜觉得简直是进了个作死小团队!
“弹头,你们这趟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我接到的任务是护送杜老板抵达山东。”九惜找上弹头。
弹头闻言半点没露出意外来,“你转这一圈想来也是明白了,我们的目的是那座墓,但是老板不下坑,而你,就是在这期间保护老板并接应我们的。你这种青头,要下墓得找人带,而且下墓跟身手并无直接联系,我们找你要的是回程保障。”
九惜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当即道:“明白了,这个没问题。”
杜老头一行在招待所待了一天,隔天下午又进来了两个他们的人,带来了装备,九惜看到了一把老式手枪,两把短管猎枪,那里头好像还混着两三根雷管!
这些人路子实野!
因为她只管保护留在外头的杜老头,所以她并没有去凑他们理装备的热闹,本想提醒他们墓里危险的九惜在看到他们眼中的狂热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他们那种狂热,比吃了春药看见媳妇更甚,那不是劝说提醒能起效用的。
“九惜。”
“来了。”九惜响应召唤进去杜老头房间,“老板。”
“明天上山,你记得准备一下。今天不要到处乱跑。”杜老头开口提醒敲打她。
九惜应是,乖的一批。
这些家伙胆子要是不够大,或者运气不够好,鲁王墓应该会成为他们盗墓生涯的最后一笔。
小小纠结了一下九惜就放弃了提醒劝说,这杜老头惜命,实在再好不过,尾款有的收就够了,多的她管不上,也不想管!
九惜的背包最后是弹头统一装配好后给的,因为他觉得要给九惜自己去弄,她估计能带走一背包吃的喝的!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九惜借了招待所的电话,给自己来此的第一位老板兼房东打了电话。
“老板,是我,小九。”
“嗯,我到了,大老板人不错……没事的。”
“老板,您再找个帮手吧。”
“嗯,会回去看您的。知道啦,您放心,我会小心的。嗯,拜拜,您也是。注意休息,注意安全,拜拜。”
挂断电话,九惜下意识对服务员说了声,“麻烦您了。”
次日凌晨,弹头就敲门了,九惜爬起来,胡乱收拾一下,洗脸刷牙,早饭都没得顺就背包出门了。这会儿应该是三点多,应该大概可能是吧,反正呢头顶是还能看见星星的。
领路的是一个叫砣子的瘦高个儿,手里拿个罗盘。九惜也不懂为什么一个瘦麻杆会被叫秤砣,她特意问了,砣子,就是秤砣子!
她询问的对象是另一个男生,年纪比她这具壳子还小,叫傅厌,长的乖巧,人也开朗,在一堆闷罐子里格外得九惜圣心。
大概走了有十多个小时,砣子止步,站在原地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远山看看树,时不时走两步,嘴里念念有词。根据九惜浅薄的盗墓知识来看,这家伙大概率属于北派,使得寻龙点穴的手段。九惜看了半天,觉着有他些像神棍,她很乐意见到他们找不到地儿的情况。
不过,她开心的有点早了,杜老头作为一个很有些架势的老板,找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在砣子指了道让他们挖的半个小时后,九惜手里的铲子碰到了石头,扫开之后露出来的东西毫无意外是墓砖。
接下来的东西她就不管了,从土坑里上去,九惜翻翻背包,搜出来一个帐篷,这时,杜老头开口,把人都喊上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就开穴。”
众人应声,九惜挑了个相对平坦宽阔的地方喊了弹头阿炀帮忙搭帐篷。
吃了些压缩饼干之类的充饥食物后砣子他们就开工了,傅厌阿炀几人留在上边,砣子和弹头下了土坑,两人在下边研究了一会儿就开始向上边要工具。
九惜看到他们递下去了几根二十厘米左右的细钢针,砣子、弹头两人就在下边用那钢针小心翼翼地刨墙,差不多从砖缝里刨进去三五厘米,上边又递下去个砖夹子一样的家当。半旧不新黑不溜秋,边刃很薄,但材料一看就是上好的,很吃劲儿,不怎么变形。弹头拿过砖夹子示意砣子后退,待人退到后边去,他就用砖夹子小心卡进刨出来的缝隙用力握紧,然后小幅度上下晃动。
算上前面刨墙,这块砖取了有十几分钟,不过也算成功,装有强酸的夹层墓墙,没人受伤便是成功。
九惜也算是看到了他们的实力。
除了酸液之后,几人暴力拆除,三下五除二破了那墓墙,散了散墓气,试过里边氧含量之后弹头五人提了装备就进去了。
“小姑娘,过来陪老头子我唠唠嗑。不用盯着那盗洞,他们不一定从这出来。”杜老头开口。
九惜应声,但她不想说自己的事儿,太离奇,说多了怕出问题,于是她开口,“您老年长,经的事儿多,故事多,您讲,我听着。”
“我倒是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既然你都这么给我戴高帽了,那我就给你讲一讲吧。”杜老头点个烟斗,吞云吐雾一番,缓缓开口。
九惜默默挪到上风口。
“那个时候啊,我还年轻,本来是山里的人家,小时候家里穷,穷到什么程度呢,穷到没衣服穿,穷到断粮。按说那个时候已到了新中国好几十年了,有上进心的、有本事的都该能拼出点东西来,好的不说,总该是能吃口饭的,但不是的。有人富有人穷,富的人吃喝玩乐,灯红酒绿,拿钱打水漂撒子玩都可以,穷的不行,一毛钱都得掰几瓣花用,那也还吃不上几口饭。”
老头又抽一口烟,吐口气,一股白烟往上飘,上头散开成一团,下头还拢在一起,上大下小飘上去,九惜脑海里浮现出被抽象过的魂儿,就那种2d动漫里常见的q版阿飘。
这老头儿,魂飞走了!
想到这里,九惜有些想笑,又觉后背发麻,这深山老林,想这种东西实在应景,真真切切一个冷笑话!
正想着,杜老头又慢慢悠悠开口了,“我家里穷,一年四季田里的活儿我都要干。我家有一块地,在山上,因为那边山上埋着村里一些老人,所以那里的地全部称作坟地。”
听到这里,九惜有些听不下去了,孤山野岭一堆坟包,还要在坟包照顾的地方种地,九惜光想象,就觉阴气直冒。
“我一直觉得我能走上这条路都是祖先保佑,他们看顾着我,我才能走到这个位置。”
杜老板说,他们家多山,有山便有谷,山脚住人,山腰住人,谷里长树淌水。
去县城要翻山,去亲戚朋友家也要翻山,他们那边有个习俗,不独走夜路,独串夜门,当然,夜门不包括隔家邻居。
据说他们的山上有一种被称作野唬孓的灵异生物,它们会迷惑路人,让路人不辨东西南北,不见脚下之路,往往会使人跌入山崖或溺入水中,以此取乐亦或捕食。(野唬孓:这个称谓是同音代替,具体名称由于方言发音,无可判断)
有些幸运儿能穿过其所布迷障,不过有些人虽然能活着穿过迷障,但魂魄会被其留下取乐,此时,就得找个有经验有能力的老神针来叫魂了。
叫魂的手法各有不同,有些不犯冲的可以同时施展,老板说他见过的就有纸人和公鸡木筷两种。
剪得纸人一叠,以红线串起,置于需唤魂之人头顶,然后由其亲人呼唤辅助。
还有一种老板说得有些模糊,九惜只依稀记得是要用到公鸡和传统那种天圆地方的木筷,木筷要在水中立起,公鸡要在什么地方俯卧,倒是同样要辅以亲人呼唤。
说这些呢,是因为杜老头他最后也用上了其中一种,他用的是哪一种他并不清楚,毕竟没有哪个家长会在孩子回魂以后再给孩子演示一遍过程,还有就是,请人是要花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