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年，乾清宫。
“小苏，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龙，一条看起来像是龙、但是它的身上却又长满了肉疙瘩，恶心、狰狞的肉疙瘩……”
“你能看到它身上那块倒长着的鳞片吗？”
“鳞片？它身上没有鳞片，只有一个个肉疙瘩……我看到了！有一颗肉疙瘩是倒着长的！就在它脖子下面一点！”
“好，你把这条绳子拿着，套在它那颗肉疙瘩上，我说拉的时候，你就猛拉！”
……
苏川药颤颤巍巍地接过了一条“绳子”，一条仿佛是某种生物的脐带一样的绳子。
姚姐姐是不会害自己的。
自己虽然比姚姐姐早入宫了许多年，但因为自己那双古怪的眼珠子，常年被人排挤。
老人们都说自己长了一双阴阳眼，不吉利，但苏川药知道，自己只是能看到一些很恐怖的东西罢了，那些奇形怪状、难以描述的恐怖之物。
苏川药已经竭力的伪装了，能强忍着恶心在一盆血液里浣洗那些流脓的人皮，能强忍着呕吐吃下一块块沾着血液的肉块……
可苏川药还是觉得，人应该像人一样活着，吃米饭、穿衣服、婚嫁、生子……
这些隐隐流露出来的“异常”，让苏川药在宫里备受排挤。
直到姚姐姐入宫，就像亲姐姐一样的照顾自己。
姚姐姐身上有一些古怪，她手掌和脚掌的指缝间生着像是鸭蹼一样的薄膜，就像是坐鱼（即青蛙）一样，但苏川药还是觉得姚姐姐比自己正常多了。
这是自己在皇宫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苏川药抓着那根脐带，小心翼翼地藏好。
苏川药知道姚姐姐要做什么，但是苏川药不在乎，姚姐姐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了，所以，就算是死，也要拥抱着温暖死去。
周围还有十几个宫女藏着，她们排成了一个古怪的阵型，有些像是一条鱼，姚姐姐站在“鱼”的脑门上，就像是鱼的脑门上长了一個鼻孔似的。
‘哪有鱼会在脑门上长鼻孔的？’
苏川药这样想着。
大鱼动了。
重击蒲牢唅山日，冥冥烟树睹栖禽。
大鱼发出了某种像是牛的哼声，但却要空灵、尖锐了许多，悠远深旷，仿佛是从深海里传出似的。
躺在床上的那条“龙”也动了。
惊慌失措地蜷缩起来，仰着脖子鸣叫，似乎是看到了某种天敌似的。
“小苏！现在！”
化身大鱼鼻孔的姚姐姐大声地朝着自己呼喊，苏川药慌忙地冲了上去。
“龙”的一双眼睛怒视着自己，但苏川药看到了“龙”眼里的惶恐。
‘它在害怕，像我一样的害怕……’
苏川药手颤抖着将那根脐带甩在了“龙”的脖子上，“龙”更慌张了，猛地腾空而起，仰着脖子怒吼、哀嚎……
苏川药被“龙”拉拽着飞上了天空，不敢松开那根脐带。
地上的大鱼也动了，紧跟在“龙”后面，用庞大的脑袋撞击着“龙”的身体，龙身上那些恶心的肉疙瘩被撞得鲜血淋漓，脓液和血液一起溅到苏川药的脸上，苏川药脸色发白，死死地拽着那根脐带。
慌乱间，苏川药看到了姚姐姐口鼻间的鲜血。
姚姐姐面无血色，苍白得就像一张纸一样，可眼神中却依旧满是坚决。
“姚姐姐……”
苏川药神色怔怔地轻呼出声。
“小苏！快拽绳子！”姚姐姐这样大声地叫着自己。
苏川药看了看手里那根脐带，自己那双古怪的眼睛似乎又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的确是一根脐带，一头连着“龙”，苏川药甚至看到脐带顺着那块逆长的肉疙瘩，缠在了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上。
但另一头，也同样连接在了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上。
那是由十六颗散发出微弱心跳的心脏组合在一起蓬勃跳动的巨大心脏，姚姐姐的心脏也在里面。
苏川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拽下这根脐带，“龙”会死，那十七个宫女也会死，还有姚姐姐……也会死。
“姚姐姐……绳子……”
苏川药神色变幻，纠结万分。
“快拽！”
“绳子……”苏川药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猛地一撒手。
“绳子……打死结了……”
“轰！”
如同猛兽睁开了牢笼，如同洪水冲溃了堤坝，“龙”愤怒了。
巨大的龙首只是一个甩动，大鱼的身体倒飞而去。
于此同时，某种结界轰然破碎。
“龙”坠在地面上，粗大的鼻孔在微微喘息，些许血液从鼻孔中流了出来。
大鱼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十六个生死不知的宫女。
“龙”再次动了。
呼啸着冲到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宫女身边，龙首高高昂起，悍然落下！
“砰！”
半具身体被龙牙咬住，撕碎开来，生生吞咽！
宫女们挣扎着四散爬开，可在这条庞然大物面前，她们爬行的速度却显得如同蜗牛。
龙爪勾下，一颗心脏被挖了出来，那双满是肉疙瘩的爪子只是伸出了两根尖锐的指甲，就将心脏整个捏爆。
宫女们的哀嚎声、“龙”的咆哮声在苏川药耳边响起，苏川药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我……我只是不想姚姐姐死……’
对了！
姚姐姐！
苏川药猛地站起身，朝着宫女们散落的地方大喊：“姚姐姐！”
姚姐姐或许听到了，但“龙”也听到了。
看到这个险些对自己造成生命威胁的宫女，“龙”的双目里满是怒火，宛如要将苏川药生生撕碎一样。
“轰！”
“龙”爪一个腾起，无数的泥块砖石被掀飞起来，“龙”朝着苏川药扑了过去。
可紧接着。
“砰！”
一颗硕大的脑袋撞了过来，那是一条大鱼，但也只剩个脑袋。
脑袋上的“鼻孔”发出了一声痛呼，就像大鱼濒死之际唱出的哀歌似的。
“姚姐姐！”
苏川药一声惊呼，扑到了大鱼脑袋边上。
周围喧闹了起来，结界破碎，乾清宫内的动静也终于被其他人所发现，无数锦衣卫和侍卫冲了进来。
“龙”似乎顾忌着什么，猛地钻进了乾清宫内。
“小苏，那不是龙……是……蒲牢……”
姚姐姐气若游丝，抓着自己的胳膊。
“给朕杀了这些忤逆！”
乾清宫里传出嘉靖帝的怒吼声。
……
（ps：蒲牢，在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为龙生九子之四子，平生好音好吼，洪钟上的龙形兽钮是它的遗像。原来蒲牢居住在海边，虽为龙子，却一向害怕庞然大物的鲸。当鲸一发起攻击，它就吓得大声吼叫。）
（pps：本章不算正常更新，好像很多读者反馈不喜欢苏川药这个角色，所以借着这个番外解释一下吧，苏川药在设定里是一个灵视很高的人，高到甚至偶尔能看到李凡那颗大脑袋形态(目前出现过两次)。
再比如嘉靖帝幻化成人到医馆的时候，苏川药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还有可能的毒点就是苏川药一个普通人刺杀嘉靖帝，实际上没她还真不行也是这个原因……
目前医馆的人灵视最低的就是慧觉和尚了(已经成战力单位了)他甚至在手术室大门打开的情况下，也只能看到一尊佛像(忘记是第几章了)所以，苏川药大概就是克系世界里的一只小羊羔，还是那种灵视点得很高的。）
（ppps：等下会有个彩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