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拾柒是在走到一半时，才看到屋顶上漂浮的层层鬼气。
    这是万鬼出动？出了什么大事？
    储拾柒下意识看向沿街百姓。
    还好，鬼气漂浮在上空，没有落到寻常百姓身上。
    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森森鬼气与百姓隔开。
    还有，她的阴阳眼似乎失效了，看不到鬼气后藏着的小鬼。
    楚江王似乎知道储拾柒在想什么，抬手，朝她眼睛打入一道光。
    眼前景象瞬间转变。
    密密麻麻的人头……啊不，鬼头挤在一起。
    他们鬼挨着鬼，因为屋顶太小站不下，不少鬼被挤出来。
    单手挂在屋檐上，晃晃荡荡，像甩来甩去的秋千。
    储拾柒惊得瞪大眼。
    屋檐下的鬼、跟屋顶上的鬼都有一个特点：睁大眼、甚至踮着脚，目光看向她这个方向。
    他们脸上或流着血，或白得跟纸一样，或满是乌青。
    普通人看一眼，能吓得当场晕厥。
    那些鬼龇牙咧嘴，拼命看着她和厉温，丑陋怪异的脸满是兴奋。
    储拾柒这才想到，他们应该是来观礼的。
    不过……
    “怎么这么多？”
    储拾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不喜欢？”
    “本王现在就让他们走？”
    “倒也不是。”储拾柒摇头。
    “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
    他是楚江王，楚江王成亲，她想过楚江王昔日好友应该会来。
    只是没想到，一来，就占据街道两排全部屋顶。
    她一开始看不清，想来是地府其他阎王用了秘术遮掩。
    如此大的阵势。
    “该不会……十殿阎王都来了？”
    楚江王摊手，“说派个代表就行，谁都不服谁。”
    储拾柒：“……”
    谁都不服谁，那就大家一起来？
    拜托，你们是地府阎王，这里是人间。
    储拾柒让自己忽略两侧屋顶投来各种打量、好奇、兴奋的目光。
    都是过来贺喜的，也不能直接赶走。
    可……吃席吃席，席呢？
    总不能在王府摆上几百桌案、插上香炉招待他们吧。
    这个画面，光是想想就很诡异。
    绕京城足足转了两圈，迎亲队伍来到舟王府。
    第一个嫁妆箱子跟随新人的脚步，抬进舟王府。
    而此时，相府的嫁妆箱子还没抬完。
    如此热闹的喜事，吸引京城近半百姓出来观看。
    荣宠极盛的王爷、不坐喜轿要骑马的新娘、数不完的丰厚嫁妆……
    日后十数年，这场婚礼的盛大排场，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王府内，众宾客站在大道两侧，中间是一条绵延至正堂的红地毯。
    厉温接过喜娘递来的红绣球，又将绣球另一头递给储拾柒。
    此为牵巾礼。
    接下来跨马鞍、过鹊桥、上传宗袋、撒谷豆……
    繁琐又隆重的礼节，对比冲喜那日，自己一个人走到正堂跟公鸡拜堂。
    储拾柒抿唇笑了。
    “夫人怎么了？”
    厉温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紧张。
    “无事。”储拾柒轻摇头。
    厉温面露不解，但当下也没时间多想。
    他凑到储拾柒耳边，轻咳一声，“夫人，我们要拜天地了。”
    “这一次，是我和夫人。”话中满满的自豪。
    储拾柒莞尔。
    “拜……天……地……”
    浑厚有力的声音，是赤虚道长。
    他是国师，德高望重，又是储拾柒师兄，厉温多年好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一拜，敬苍天，佳偶天成；
    再拜，敬黄土，喜结连理；
    三拜，敬天地，地久天长。”
    两人同拜天地，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一条红丝线从天而降，落在储拾柒和厉温手腕上，后消失不见。
    厉温看着隐入腕间的红丝线，俊脸露出孩子般满足的笑。
    是月老亲自过来，给他们牵线了。
    储拾柒也看着手腕若隐若现的红丝线，心口泛起奇异的感觉。
    月老亲自送红线，挤在众鬼间观礼的城隍爷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
    月老，那可是天上的神仙，他一个小小城隍竟有机会见到，太不可思议了。
    今日真是，来得值!
    “恭喜，楚江王，有时间来天上叙叙旧。”
    月老的话通过丝线，传入储拾柒和楚江王耳中。
    在场众鬼只看到月老现身，送红丝带就走了，听不到声音。
    叙旧？
    储拾柒捕捉到关键词，难道厉温还跟月老认识？
    一个是鬼王，一个是神仙，也不知何时有的交集。
    厉温朝月老拱手一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这样的态度，越发让储拾柒好奇。
    “弟妹，回见。”月老笑眯眯跟储拾柒打招呼。
    储拾柒回以微笑。
    不知道月老和厉温的关系，只能这样了。
    两人都不说话，月老也不脑，又说了几句祝福话，后身影顷刻消散。
    “拜……高……堂……”
    赤虚道长看不到空中的月老，还在高声唱词。
    储拾柒和厉温转身，皇帝已经坐在高堂上，笑眯眯看向两人。
    储相坐在另一侧，比皇帝矮了一个头。
    “一拜，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
    再拜，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
    三拜，祝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好！好！好！”
    皇帝看着眼前一对新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此时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欣慰儿子成家的父亲。
    皇帝说了好一会儿吉祥话，赏赐也如流水一般，一箱箱抬进舟王府。
    储相与有荣焉，跟在一旁不停拍皇帝马屁。
    直到赤虚道长提醒，皇帝才愿意放手。
    “夫……妻……对……拜……”
    储拾柒和厉温相对而立。
    看到男人眸中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储拾柒耳尖发烫。
    “一拜，男女平等，相敬如宾。”
    嗯？
    赤虚道长说什么？
    男女平等？
    原本静静观礼的正堂忽然变得嘈杂。
    “赤虚道长怎么回事，是不是念错了？”
    “肯定念错了，哪有这种祝词，有违伦理。”
    “哎，谁提醒一下赤虚道长？”
    “他可是国师，我不去，想去你去。”
    无论周遭多么吵闹，赤虚道长丝毫不受影响。
    “再拜，永浴爱河，永结同心；
    三拜，红花并蒂，心心相印。”
    听到男女平等四字时，储拾柒也很讶异。
    她下意识看向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