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门主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省亲日一早,南宫玲佩便着急地唤阿碧为自己梳洗,挑了件最为好看的衣裳换上,叫着下人带好东西,拉着南宫鄞急匆匆地回萧府省亲。
    “舅父舅母表兄,兄长~”
    还未踏入门槛她便急切唤道,一入门便见萧夫人站在正厅处望向大门这边。
    心中牵挂了几日的人终于来了,萧夫人雀跃地上前迎人,萧阳被抛在后头。
    “都是定远侯夫人了,仪态啊~”萧阳在后头笑道,虽是责备却是一如既往地溺爱。
    萧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脸色好了不少,又转头瞪了他一眼,“侯爷都未发话,你着什么急?”
    南宫鄞笑着拱手一礼,“舅父舅母安。”
    两人欣然受了这礼,将两人迎了进去。
    “舅母,兄长和表兄呢?”
    “若儿在厨房,祁儿该是又在玩猫吧。”
    “厨房?”南宫玲佩讶异喊道:“兄长……下厨?”
    思虑一晚梁幂云与?木门的关联,南宫峰若心绪甚乱,一夜未眠,便在破晓之际出来一逛,想着南宫玲佩今日省亲又往厨房而去,现下在厨房忙活着手中的莲子羹。
    边塞十余载,日日想着阿母所做的莲子羹,闲时也学着做。
    一年前他刚回府,她便是拿了一碗莲子羹给他,让他感受到了回都的一丝温暖,今日她回府也该由他这个兄长来做些事情。
    看着锅里已然成形的莲子羹,南宫峰若盛了一碗手端着进了饭厅,正巧几人皆在饭桌前坐着。
    “兄长!”南宫玲佩欣喜唤道,看着他走向自己,将手里的碗放在自己面前。
    南宫峰若一清昨日的忧思,道:“兄长给你做的莲子羹,试试?”
    南宫玲佩双眼冒光,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便想往嘴里送,被南宫鄞拦下。
    “烫!”
    看着他如此细致的照顾,萧氏夫妇会眼一笑。
    南宫玲佩讪笑着吹了吹勺里的莲子羹,细细尝了起来。
    虽是没有手下人做的那般甜却让人回味无穷,而且不会像其他人做的那般第一口下去便知道会腻。
    “好吃!”南宫玲佩笑着回道,心里一丝暖意。
    南宫峰若回之一笑,坐到她一旁与几人一同吃饭。
    饭桌上虽是和谐地谈论着,却免不了一丝奇异的眼神落在各处。
    南宫峰若疑惑地接了几次南宫鄞投来的眼神,略带了一丝杀意或是怒意的眼神。
    感觉错了吗?南宫峰若几次下来依旧困惑,明明他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很平静的笑意。
    省亲的时辰不能过长,南宫玲佩只好在午膳前与南宫鄞回侯府,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
    一上马车那股调皮劲儿便消失了,只是透着窗口的一丝缝看着站在门口送行的几人。
    人一走南宫峰若便去了城南军营处,是该继续练兵的时日。
    营内兵士未曾懈怠,虽是还带着年间佳节的喜悦,训练起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有劲,气势也是十分撼动人心。
    南宫峰若见着很是满意,巡视一圈后便回了大帐,正巧李统领在后头追着他。
    “将军,颖贵妃与六公主入了六公主府。”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摆手示意让他继续盯着,还未坐下,宫里又来了旨意让他入宫。
    六公主府内,蓝溪坐在院台的茶水桌旁与易颖、南宫芷对谈。
    “蓝溪公主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易颖笑问道,仔细打量着她。
    蓝溪被打量习惯了也就没多在意这种眼神,只是笑着回道:“一切都还习惯。”
    “本公主的府邸虽是长时间无人居住但也是什么玩意儿都齐全的,颖母妃放心吧。”
    南宫芷盯着蓝溪的白发看了好一段时间,虽是嘴上贫着,但眼睛还未从白发那挪开。
    “你这头发是怎么弄的?”南宫芷还是没忍住问道,“还挺好看。”
    看着蓝溪欲言又止的表情,南宫芷又道:“真挺好看的,本公主也想改一改这青丝,太枯燥了。”
    蓝溪轻笑一声,依旧礼道:“身子匮乏生气,此乃病也。”
    南宫芷瞬间噤声,知晓自己的话不妥后便讪笑开口,“那算了。”
    易颖被她这没头脑的一顿话弄得不知如何接,只能转个话头问道:“蓝溪公主这两日可看过天都中的贵子?有没有哪家能得汝心?”
    蓝溪依旧举止规矩,回道:“倒还未前去看过,昨日与南宫将军一同去走了走,看了一番天都的风情。”
    “只有两人去了?”易颖困惑问道:“虽说天都内无人敢在天子眼下惹祸,但公主还是要妥善些。”
    “无碍。”蓝溪笑颜尽献,“有将军跟着,我很放心。”
    “你不会看上南宫堂兄了吧?”南宫芷看着她这蜜意样儿突急大喊道:“堂兄可是本公主先看上的,你不能抢!”
    蓝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急瞬间敛了笑意,心脏开始不停加快跳动,心神逐渐不稳,只得阖眼缓了缓。
    自从中了那毒,心神总有不定之时,心绪一慌便容易喘不过气。
    易颖见着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又转头向南宫芷呵斥道:“放肆!言语举止皆不当,还有些公主的样吗?”
    南宫芷被训得一滞,只好收敛气势低眸不言。
    蓝溪稳住心神缓气后又笑意在脸,道:“无事,不过这和亲之事,向来都是两国满意为止,六公主可莫要鲁莽。”
    “若是蓝溪真要了将军,恐怕六公主也无法阻止吧?”
    言语中带有一丝威胁之气,易颖灼眼看着她,似是有了一些警示之意,看来对那小子还是有点想法的。
    “蓝溪公主放心,本宫会教导好这粗鲁性子之人。若是蓝溪公主真有意与南宫将军成对可就要早日与陛下提起,毕竟天都中众多贵女皆对着他虎视眈眈,可莫要错过这机会。”
    蓝溪转头对着易颖一笑,眼里的异样也随之散去。
    见着她情绪不那么好,易颖也不再多留,再聊了半刻后便借口回宫起身往外走去,上了回宫的马车。
    “颖母妃,芷儿是真喜欢南宫堂兄,不能让她将堂兄带走了。”
    南宫芷一脸赌气样,坐在一旁气呼呼地大喊。
    易颖斜眼看着她,一点公主样儿都没有,倒是与市井妇人有得一讲。
    “行了,吵什么?若是蓝溪公主真要他,你又能如何?事关两国平和,要为了你这么一个鲁莽女娘伤了气运吗?”
    南宫芷恨恨地住了嘴,不再多话。
    “不过,”易颖看着她那落寞的神情,心中起了一计。
    若是真让蓝溪将南宫峰若带走,此前所做的努力便都白费,而且有了凉国这一大助力再想威胁到他也就难了。若是能让他因驸马的身份留在天都,收回他的兵权,计策依旧可行,那小丫头与他的私情也就只能谢幕了。
    南宫芷疑惑地看着她,“不过什么?”
    易颖笑道:“若在你及笄之前那公主还未与陛下提起此事,你何不先下手为强?”
    对啊!南宫芷突然开朗,被指明一条道路之后心中甚是欣悦,恨不得飞回宫中。
    马车一停,南宫芷便急切地跑向御书房,正巧南宫峰若与南宫政在房内议事。
    南宫峰若侧身一礼,“六公主。”
    南宫芷见着他在更是欣悦,对南宫政一礼道:“父皇。”
    “芷儿来这作甚?再过一月便是及笄之礼,不在你母妃那准备着跑来这里,别误了礼。”南宫政看着她一脸笑意便知不怀好意,这六女儿他既是最宠也是最知道她那些歪心思的。
    “父皇放心,礼数芷儿早就熟遍了。”南宫芷又往前几步,问道:“父皇可给芷儿寻好夫家了?”
    敢情是来探这个的?南宫政顿时沉脸,“这么着急作甚?女娘家家,气度呢?礼数呢?廉耻呢?”
    “父皇这么生气作甚?”南宫芷对喊撒气道:“不就问问吗?”
    南宫政瞥了她一眼,又沉气道:“国事当前,还未定下。”
    “那便好。”南宫芷瞬间消气,笑吟吟地踱步到南宫峰若身边道:“父皇不是说芷儿可选一称心之人?芷儿现下就有一称心之人。”
    “谁啊?”
    南宫芷笑颜看了一眼南宫峰若,只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一股子肃气,倒也不在意。
    “南宫堂兄啊。”
    “公主不可!”
    “不可!”
    两人异口同声,将南宫芷的笑脸顿时灭得干干净净。
    南宫政就知道她没别什么好话,当然也不会让他娶这么个娇惯了的女君,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除了若儿,其他人随你选。”
    南宫芷一脸震惊,“为什么啊?我堂堂天都六公主,配不上他?”
    “公主,是在下配不上公主,请公主见谅。”
    “见什么谅?”南宫芷怒气道:“本公主甘愿下嫁为何你却不愿娶?莫不是你真看上了那满头白发的蓝溪公主?”
    “在下没有。”
    “没有又为何要推拒?莫不是宫中传闻是真的,堂兄与那花魁……”
    “公主慎言!”
    “够了!”南宫政被吵得头疼,南宫芷还欲开口却被呵斥道:“闭嘴!朕说了,除了若儿,其他人随你选。”
    “那芷儿也与父皇言明,除了南宫堂兄,其他人芷儿看不上。”
    “唯他不嫁!”
    “荒唐!”南宫政终是被气到,站起身怒斥道:“你是大朝的公主,婚嫁之事由不得你做主。”
    “要么自己选一个别家公子,要么朕给你指婚。”
    “若是强行不嫁,就等着和亲!”
    “父皇你……”南宫芷怨怼不过,恨恨地出了御书房。
    南宫政看着她这全然没有礼数的样子甚是头疼,“都是朕给她惯坏了,一点女君气度都没有。”转头又叫来李公公,“给她送些她喜欢的物样,让她在她母妃殿内反省。”
    李公公得旨退下,房内仅剩两人面面相觑。
    南宫政没好气地看着他,道:“你说说你,早些成亲不就没这么多事?朕现在不仅要防着那凉国公主要你,还得劝着芷儿另寻他人。”
    “若非知道芷儿这等娇惯品性不得配你的将军夫人,撑不起将军府,朕就直接指婚你俩,也就不用防着那公主要把你带走了。”
    南宫峰若跪罪道:“劳陛下烦心,臣的过错。”
    “行了行了,起来吧。”南宫政重重叹了一声,“若非那公主长得满头白发又执意回凉国成婚,朕也不至于这么头疼。多好的一段缘分呐,没了。”
    “陛下莫要烦忧,此事臣自当谨慎,会小心处理。”
    “只希望你别真被那公主看上,不然这盟约也就凉了。”南宫政扶额叹息,突想起一事又道:“草原王这次独独派了他的三儿子前来,你怎么看?”
    南宫峰若冷静想了想,道:“这三世子,若是臣未记错,该是草原王最受宠的世子。草原王不敢自己来却派了他最爱的儿子前来,不知是贼心不死欲意声东击西还是有意屈服只是没有胆子来面对陛下。”
    “没有胆子?哼,没有胆子就不会吞了那么多年天都的财银了。”南宫政叱了一声,“倒是有胆子做事,没眼见敢来承认。”
    “陛下圣明,只是陛下该多注意些草原世子的动静。若是有意为之就得看看他要为何事,若是无意单是草原世子这次带来的贡品也该抵上几年大朝的亏空了,陛下不若卖他们一个教训,威吓一番便是。”
    “至于投毒谋害先帝与太子一事,陛下应自有定夺。”
    想起这件事,南宫政还是叹气,“朕已经遣了鄞儿接待世子,毕竟静贤皇贵妃也是草原公主,两人之间也带了些血缘,该是能聊上一些。而且就鄞儿的能力,若是他真有意做什么,定是能看得出来。”
    “先帝与晋儿之事,草原王让了十座矿山为太后赔罪,朕也不好一直揪着这事。若是开战,惨痛的还是两国百姓。”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未再劝诫。
    南宫政的治国心思只是一心为民,战争一事最是厌恶,也不好明面让他出兵。
    “不过你平时若无事也去注意些吧。”
    “是。”
    日落西山,夜幕便很快降临,过了佳节的天都又再次迎来一场大雪,满城白头。
    南宫峰若出神地走在道上,心中依旧在烦忧那些人。
    刚进院子便见房内烛火通明,南宫峰若脚下一顿,还是往前走去,一开门便见人站在自己眼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梁幂云走上前为他拍掉落到身上的雪,“今日怎回得这般晚?是出什么事了吗?”
    南宫峰若摇了摇头,只是微微笑看着她不出声。
    他心中害怕,那件事会与她有关。
    他更害怕,那些人便是她派去的。
    “我有话问你。”南宫峰若抓着她的手往里走去,面色虽是平静却有一丝落寞与担忧。
    梁幂云随着他走,站至场中。
    “怎么了?”梁幂云一脸疑惑,看着他这异样的神情更是担忧。
    “阿寻可有与你一同前来?”
    梁幂云摇了摇头,满面困惑回道:“交代了些事情让她去办,你问她作甚?”
    “那此前雨中救佩儿的那些人与你什么关系?”南宫峰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把她问得心里一慌。
    “不过是几个护卫,你也知道的,我身后的势力不一般。”梁幂云眼神回避了些,有些心虚。
    势力不一般,与易家又有关系……
    南宫峰若顿时双眼厉光,满目不愿地看着她,问道:“?木门,跟你有什么关系?”
    突感心跳漏了一拍,梁幂云面色僵硬了下来,终是没说出话。
    看着她这一反应,南宫峰若心中只觉不妙。
    “阿寻他们,便是?木门内人,是否?”
    梁幂云不答,只是看着他,眼里的恐惧渐渐显现。
    沉默半晌,屋内人皆无动静。
    为何、那么快?“你为何这么问?”
    “是否?”南宫峰若又复问一遍,眼里的怒意却是渐渐明显。
    “是。”梁幂云定心开口,终是不愿欺骗他。
    “那你跟?木门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木门门主,阿寻他们是我的手下。”
    “门主?”南宫峰若心中一滞,想不到她背后的势力居然是一个江湖门派,藏得很深啊。
    原以为她不愿透露与易家的关系只是不愿将易家牵扯在两人的感情之间,没想到不仅仅是易家,居然还有江湖门派作为她的靠山,而且就是她的门派。
    本来建立好的心中防备皆被打碎。
    南宫峰若放开她,往后退了几步,双眼满是戾气问道:“那一年前派去边塞的人是不是你授意的?”
    “不是!”梁幂云急道,“那几人并非我授意,当时我并不知晓此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南宫峰若攥紧双拳,“那又是谁干的?”
    梁幂云顿时不敢言语,她不能透露出那两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谁?”南宫峰若复又问道,心中已是忍不住的激动。
    他做好了准备听她解释,可还是忍不住心中那一份怒意。
    “我,不能说。”梁幂云低眸,不敢直视他。
    不能说?南宫峰若哼笑一声,脑海之中皆是一年前的惨事,硝烟弥漫、满目疮痍,难以平复。
    “不能说?”南宫峰若失望低眸道:“因为那人,我父母战死。因为你这所谓的江湖门派,西塞百姓流离失所、满身血腥,西塞将士血流成河。”
    那日欲逃离至后方城池的百姓在道上被不知哪来的人堵了路死在道上,成千上万的尸体躺在道上,横尸遍野……
    而那些人,便是老军师后来想起的在獒龙关所见的八卦烈纹图案之人,也是他痛恨之人。
    他忘不了那一日,忘不了那日眼前所见之景有多惨烈,却只能封锁消息压了下来。
    这一年,他无数次梦魇回到那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朝他大喊,问:“为什么不报仇?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
    就连梦中的南宫大将军夫妇亦是满眼血腥地看着他、责备他……
    南宫峰若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恨,抬眸望着她失神的双眼道:“本该继续驻守边关的镇远大将军夫妇战死沙场,千疮百孔,本该过着平和日子的西塞百姓家被毁、亲人被灭,自己还要独独看着这一幕手足无措,本该驻守西塞守卫国土的将士因为一次偷袭死伤无数,本该平静的西塞在那一日满天红腥、溃败不堪……”
    “这一切,还不够惨吗?”
    “为何还要护着那人?”
    血红的双眼不敛怒意,最后一丝理智被冲破之时南宫峰若便没想着要如何收场。
    梁幂云失神地望着他,眼边红润起来,头一次看到他对自己如此愤恨,心中不经一痛。
    “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需要十几万人的性命陪葬?”
    梁幂云心中一滞,唇瓣上下而动半晌却也只说出:“对不起。”
    只这三字,道不明为何不言,也道明了她定要护着那人。
    “这句对不起,我担不起。”
    南宫峰若眼里皆是失望,转头不再看她,“?木门与那人皆是我的仇敌,若是你还是执迷不悟,便与他们一样吧。”
    “阿若,我……”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梁幂云顿时无言以对,心中的委屈之感涌上心头,眼里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手上。
    半晌,梁幂云平复内心,开口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随后开门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