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治伤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你受伤了?”
    梁幂云满眼担忧,蹙眉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对南宫政的恨意又是多了几分。
    “公主受难他打你干嘛?这老头脸不好看,脑子也跟着脸一起长了。”梁幂云声音略高了些,将南宫峰若说得有些恍惚。
    她在……骂陛下?
    “你怎么不说话?还真就不愿意见着我了?连话都不说了?”
    南宫峰若怔了怔,原以为此前那伤心之言会让她狠心不再来此,却未曾想自己一受伤她便着急跑来了。
    见他这愣呆模样,梁幂云不等回应便将他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这衣物加身也看不出什么,正想将他披着的薄衣拿开却被他拽住。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终于是舍得开口了,梁幂云将手挣了挣却没挣开,只得这般情形与他说话。
    “刚在街上遇到了佩儿,她刚要与定远侯回府,见着我在道上走着便下来与我说了些话,不然我怎知你这倔驴被打了。”梁幂云看着他一愣一愣的神情轻笑了声,将之前的绝情话都抛之脑后,道:“怎么?才几日不见,说着不想见到我的话,现下一见面就又要逾矩了?”
    南宫峰若这才松了手,目光也从她身上移开,“抱歉。”
    梁幂云也不管他的别扭,还是抬手欲将他身上的 薄衣去了,却被他躲过。
    “你躲什么?”梁幂云看着他这一脸不自在的样子甚是赌气,上前一步凑近他,又被他躲过。
    “你再退后一步、再躲一下,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梁幂云瞪着他,看他渐渐松下来的眉目,一双凤眼满是别扭地注视着她,却也不敢再退一步。
    “过来。”
    将人带至床榻边坐下,梁幂云熟稔地进了净室拿水盆装热水,蹲在他面前。
    她摸了摸袖口处,惊想起今日未将手帕带出来,站起身道:“我去拿条干净的帕子,你坐着别动。”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拉住她的手。
    “这有,”他将换下的衣物翻了翻,将此前那条浸泡在血水里的杏花手帕拿了出来,递给她,“用这条吧。”
    这不是……
    “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被你所藏。”梁幂云轻笑一声,“不当将军了?改当贼人?”
    “那是你此前所留,并非我有意藏之。”南宫峰若嘴硬地转过头不再看她,背上的痛感将他眉头拧成了一股。
    见他如此神情,梁幂云也不再调侃,将他身上衣物褪去,看着他满背的红肿伤痕渗出血迹又是一惊。
    “这死老头,下手这么重。”
    南宫峰若闭眼,不想开口抗她。
    梁幂云轻手擦拭着伤口,一盆清水不过片刻便成了血水,又得去换。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可以上药了。
    手里握着两瓶药膏,她犹豫了会儿。
    “我与你说个事。”梁幂云开口,将手里新的一瓶药膏递给他看,“此前易府的女医芍药见你给我的这瓶药很是喜欢便与我讨了些去找药方,如今她制出来了,效果虽没你给我的瓶强悍,但对于皮肉伤口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
    南宫峰若接过药瓶,打开细闻了闻。
    “这是制成的第一瓶,她给了我,我便拿来与你商议一番。若是可以让她继续制,她便将此药用在救治他人身上。”
    “少了一两仙鹤草。”南宫峰若慢悠开口道。
    嗯?梁幂云一怔,满脸疑惑地盯着他。
    “一两即可,多了反而起不了救治用处。”
    将药瓶递回去,南宫峰若又闭眼说道:“就用这瓶试试吧。”
    “你知药方为何不制?这药对于你这经年受伤之人不该随身备着吗?”
    南宫峰若摇了摇头,气虚道:“非是我不制,只是掌握不了火候,制不出像阿母那般奇效。这位女医的问题与我一般。”
    梁幂云幽幽点了点头,“那这制药之事……”
    “无妨,若是能救人便制吧,无需顾虑。”
    虽然知道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但心里不免还是紧张,怕他会因此事再次疏离,也怕他会怒气他阿母的药被易府的女医夺去。
    现下看来,更是觉得易颖与易谦小心眼了些。
    正欲打开芍药这瓶药来涂抹,梁幂云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念想,回想着此前几次用药,怔看着他的后背。
    “那……”梁幂云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给我的这瓶,是不是你阿母所制留给你的最后一瓶?”
    南宫峰若没应,沉默着。
    仅这一瞬、这一份沉默,在梁幂云心中却是无比压抑,也是无比确定这就是最后那一瓶。
    果然如此!缓了缓自己痛感的内心,她上手将药膏涂在他背上,只不过是另外一瓶。
    冰冰凉凉的感觉随即将他背上的痛感拔除,拧着的眉头也松了下来,那瓶药膏也见了底。
    最后的那一份,该还给他。
    梁幂云为他轻披上薄衣,将水盆拿去净室,再出来时南宫峰若已是起身站在门前,开着门。
    走近,一脸肃色凛然,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些,只是眼中依旧毫无波动。
    “多谢,慢走。”
    原以为不再提及此前的争吵,与他依旧那般相处他便也能卸下防备,没想到依旧如此。
    梁幂云抬步往前走去,但只将门关上,转身看着他。
    南宫峰若也未再逐客,抬脚往里走去。
    “我想和你谈谈。”梁幂云看着他走回的身影开口,将他止了步。
    “谈什么?除了那人,我想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快步上前,挡到他面前,双眼无所顾忌地看他,想将这段时日未见到的人看完全。
    他想,但他不敢,只是侧眸看她下一步动静。
    “我知此事于你而言是何等重要,但我……”梁幂云依旧犹豫,不知如何说起。
    虽说西塞之事与她无关,但总有一些牵绊在于她,不可能全然脱身。
    “兹事体大,你不愿说便不说。”南宫峰若止了她的话,眸间阴冷,“我便当你不知,总会查到的。”
    梁幂云钝钝地看着他,却不觉湿了眼眶。
    “那你会怪我吗?”
    沉默半晌,看着她歉意的双眼,南宫峰若阴冷的面庞柔了些,摇了摇头,“我相信不是你所做,但这其中牵扯,我怕……”真的与你有关。
    梁幂云伸手摸着他的脸,掌心之处皆是余温,暖着他那颗寒了几日的心。
    “你所怕为何,我知晓。”她逐渐模糊了视线,“但事关你父母,也与我的门派有关。你,可否给我有些时日,让我解决这件事。”
    南宫峰若看着她渐渐失神,又退后几步道:“不必,此事你全当不知就是,趁早从?木门脱离,才不至于伤到自己。”
    “脱离?你要灭门吗?”梁幂云怔了怔,心中开始慌乱,“门中子弟不过听命行事罢了,若是抓住背后之人,可否……”
    “你想得太简单了。”南宫峰若抢断她的话,“?木门涉及的是西塞十几万人命,并非一句听命行事便可消解的。”
    “这其中牵扯,你不是不知,若是陛下得知,不歼灭定不罢休。”
    心一下沉入谷底,梁幂云慌神愣住。
    所以姑姑将此事交给门内弟子去做便是想好了让门内人当替死鬼了吗?梁幂云心里愈加紧张,若是如此,不但他要查到底,她也定会趁早摆脱关系将一切罪责都推在?木门上。
    这两人的想法,都是要赶尽杀绝!
    “无辜之人呢?从不知晓此事之人又该如何?他们是无辜的!”梁幂云慌道。
    “西塞百姓不无辜吗?”南宫峰若突又怒了起来,“只是想好好活在边塞城池的百姓与将士不无辜吗?”
    声落瞬静,房间里游走着他的怒火与她的恐慌。
    “所以便要门内无辜弟子陪着偿命吗?”
    沉默片刻,看着她愈加无神的双眼,南宫峰若突觉心中一涩,又心软道:“若是你愿交出那些人,交代出幕后之人,其余人我可向陛下求情保命。”
    求情?又有多少把握呢?
    而她,梁幂云自知也动不了。
    翌日风雪停,天气转了暖,背上的伤也没了痛感,但心绪却是不稳。
    想着她昨日离开时那般失神模样,南宫峰若心还是不自觉紧了紧。
    他依旧寅时起身,先去上了朝会,退朝后便带着南宫政的吩咐又去了六公主府。
    “公主可好些?”
    蓝溪笑笑,温声道:“好很多了,无碍。”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想着此行目的便也没绕弯子直开了口,道:“公主来天都也有些时日,该想想择婿一事了。”
    “昨日出了意外没让公主多看些贵子,陛下于心不安,便即刻着人在谢家小轩定了宴席,望公主前去一赴。”
    蓝溪笑意渐敛,开口:“好。”
    谢家小轩是谢知祥在他阿父的要求之下在天都建的文学之地,虽然小但很多文学子弟喜往这处与文学大家出来的谢知祥一来一往地谈诗作赋。
    现下临近午时,小轩内满院坐着学子武将,正开畅淋漓地呼来喝去,把酒言欢。
    蓝溪与南宫峰若并肩进了院子,顿时声音一止,所有人皆站了起来向前来的两人一礼。
    谢知祥夫人闻声也从正厅内赶了出来,将二人引去院中位置上坐着。
    谢知祥要在户部任职处理事宜,只得交代夫人格外注意一番这院内动静。
    见人已满,谢夫人带着婢子将糕点放下,便退至一旁仔细注意着。
    在场之人皆不敢主动搭话,本来莺声燕语般多话的几人也静了下来。
    贵家公子皆知她所来为何,也知若是被看上便得去凉国,虽是为祖上增光,但凉国路遥,去了便是再不可能回来了。
    陛下命令虽无人敢拒,却没多少人愿被看到,但也不乏为此身份而来的人。
    “蓝溪公主。”忽的一人站起打破僵局,对着蓝溪拱手道:“早就听闻公主乃凉国第一美人,又是凉国第一才女,现下看来果真如此,在下甚是倾佩,也仰慕公主已久。”
    蓝溪看了一眼言语之人,沉脸道:“想必公子定是没去过凉国,凉国美人多的是,才女亦是如此,如此凭心而论,且不说本公主是否爱听这须臾入不了耳的夸赞,便是在场各公子也看不起你如此行事。”
    “而且,”蓝溪复又看他,“公子仰慕本公主何处?美貌?才情?还是这个身份?”
    站起之人一愣,不知如何开口制衡,只得行礼讪讪坐下,另外那些人更是不敢开口。
    心气怎如此之大?南宫峰若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公主莫要多心气,若是不愿听便不理。”
    蓝溪没管他的提醒,接下来几个鼓足勇气上前说话之人既有问凉国风情也有请吟诗作对的,也被她一一怼了回去,半刻不再有人敢开口。
    谢夫人见状更是心急,又不知该如何破局。恰好饭时便差人抓紧将吃食递了上去,各人有了用膳的由头便不敢再抬头言语。
    饭罢无人敢动,蓝溪主动起了身,往谢夫人方向而去,道别后便回了六公主府。
    “公主今日心气怎如此之重?”南宫峰若看着她神情不太对便问道。
    蓝溪抬眸看了看他,又笑道:“只是言语多了些,与各位公子聊聊,这不是将军所要的吗?哪有何心气?”
    见她不想说,南宫峰若便也不再问。
    “那公主对这些公子印象如何?可有中意之人?”
    蓝溪敛了笑意,没应。
    想着可能是过于着急,南宫峰若又开口道:“若是没有便也不急,在下会为公主再安排些宴席让公主了解一番天都贵子。”
    “不必了。”蓝溪神情愈加紧张,却也处若静兔,看着他困惑的眼神问道:“将军……心中可是有人?”
    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个问题,南宫峰若怔了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像是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一般,蓝溪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心中却是紧了又紧,缓神复又笑道:“她定是个性情好又貌美的女娘,能得将军喜爱。”
    沉默半晌,南宫峰若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复又恢复,抬眸看向自己。
    “将军可愿牵线?我想与你心爱之人见见。”
    南宫峰若心中一顿,“在下现下无法牵线,望公主宽宥。”
    “为何?”蓝溪看着他犹豫的神情,却突然想起那日酒楼处的舞女。
    舞女舞技绝伦,舞姿更是一绝,直叫她移不开眼,也令他眸间含情。
    “将军心中之人,可是秋霜楼内那位花魁?”
    南宫峰若一愣,皱眉问道:“公主……怎知?”
    那便是了,蓝溪笑了笑,道:“我来此也有些时日,除了她之外将军好似未对其余女子眼中有过其他变化,就连昨日六公主在你面前毫无尊严地示爱你都未曾情半分,想来该是特别的。”
    “公主还是那么好记性。”
    蓝溪揶揄一笑,“若是旁人,也不值得我如此好记性。”
    “只是她是花魁,你是天都的将军,这身份上的差距便是你们无法跨越的阻碍,将军该如何?”
    南宫峰若微微摇了摇头,“此事在下自有法子,现下也不必谈论此事,还是公主的事重要些。”
    蓝溪也不再多话,心里的难受却非一丁半点,只得转个话头与他聊聊。
    想着昨日之事,蓝溪心中仍有余悸,若非禁军及时,那大物便要扑到她身上了。
    “对了,昨日那大物袭击之事将军可有去查?”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在下已吩咐扶桑前去探查。”
    蓝溪却摇了摇头,温声道:“将军若是要查此事便隐蔽些,你人在朝堂之上现下处境危险得很。”
    “公主何出此言?”
    “想必将军心里也清楚,那人的目标不是我,也未刻意破坏与凉国之交,”蓝溪肃道:“那人的目标是你。”
    “选择在冬猎之时袭击是算准了禁军在旁,伤不到我,但会令我心疾复发,从而降罪于你。那人定也知皇兄乐于听我的话,知晓凉国不会因此便断绝与大朝的和平来往。”
    “而我自那次中毒便患了心疾,此事鲜少人知,能知晓此事之人必是见过我发病之人,也知晓我这心疾不重,要不了性命。”
    “但陛下不知,定是着急万分,若是我有性命之忧,即便最后救了回来,为了两国的交好,陛下决计不能放过你,定是会严惩一番。”
    蓝溪站起身踱步想了想,来到这里发病便只有两次,除了昨日便是那次被南宫芷所呵。
    “六公主的性情虽是蛮横无理,但绝不会想到害人之上,她该也没那脑子想这事。”蓝溪思考道:“那便只有颖贵妃与她手下人,这人心思如何我还不知晓,但城府决计不浅。”
    “公主是怀疑贵妃做了此事?”南宫峰若听着她的析解虽是有理,但此二人很难让他将此事定在她们身上。
    蓝溪摇了摇头,“除她二人,我暂且想不出何人所做,在这天都之中也只她二人此前见过我发病。”
    “而且,”蓝溪又道:“将军切莫小瞧一个女娘的心思。”
    南宫芷那小脑瓜子自是不可能做出这么滴水不漏之事,且昨日冒犯蓝溪后便被南宫茹掌掴一番关在了帐内,回去后又被南宫政责骂一番关在宫中反思,应是不会与她有关。但颖贵妃,很难套上她,但又很难不套上她。
    上次的玉块,也是她所出。
    巧合?还是蓄意?
    南宫峰若思虑了好一会儿才抬眸与蓝溪一视,拱手道:“公主放心,此事在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在乎什么交代,将军注意着自己的安全便是,若是查不出便放了又如何。”
    南宫峰若微微点头躬身一礼,出了六公主府。
    见人没了身影,蓝溪抬手招来一人,吩咐道:“密查颖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