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争吵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石阡满意地点了点头,为她端了清水漱口后便退出帐外,去了西校场找秦玉。
    看着秦玉正在西校场处训着兵,颇有一将风范,石阡心中不免多想了些。
    见人在一旁呆呆观着,秦玉凑前道:“剑法学得如何?”
    “已经融会贯通~”石阡自得道:“要不要给老师展示展示?”
    秦玉点头,侧身示意她上台一试,场上的兵士见状忙下场看着她拿着利剑上去。
    “老师,看好了!”
    石阡一言即落抬剑而起,剑入风而风簌簌,又是往前一刺一点,继而弓步收剑又是一撩,扫过处处风来,无声却有声……
    剑者因风起剑,随风舞剑,剑入风、风拂剑,又因风落剑,此为《御风剑法》。
    一刻后十二式全部完毕,石阡收剑,额间细汗,对着秦玉扬眉道:“老师,感觉如何?”
    “不错!”秦玉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多练,将剑法融入自身其他招式之中才叫真正的融会贯通。”
    石阡得意地扬眉,正上前欲说什么,突一兵士急忙上前禀道:“守将,关内药草不多了,只能买到这些。”
    兵士将买到的药草递给她,整整两背篓。
    石阡点头,“将药草带到药房去,让阿寻姑娘看看是不是漏了。”
    兵士领命,正欲背起却突然怔住一惊,颤颤巍巍地往石阡身后看去。
    两人被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还未往后看去却闻一声:“我的话全抛脑后了是吧?”
    突感浑身颤栗,石阡瞳孔一怔转头望去,只见梁木一脸怒意阴森,阿寻扶着他。
    本来只是端着药汤给他喝,不曾想他提出要去外头看看,阿寻拗不过这老头便也只能扶着他出来,还未至西校场便听着两人在商讨剑法之计,正想出来看看却被兵士的两筐药草止了他抬起的脚。梁木顿时怒气上脸,阿寻也不敢多话,只能在一旁小心扶着。
    “老头你,怎么出来了?”石阡愣笑道,小心往后撤了撤。
    梁木瞪着她,神色很是难看,疾步上前走着,嘴里也有话骂道:“劳民之力用国之财,好你个石阡,站住!”
    梁木急急上前想拽住她,为了不让他摔倒石阡也只得在原地踱来踱去,终是被他揪住了耳朵。
    秦玉见状便退至阿寻身旁,两人就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出手,背着药草的兵士已然逃走,石阡叫痛大喊的声音传满整营。
    “死老头放手!”
    “劳民又伤财,你是要气死我不是?嘱咐的话都抛之脑后,我的话是越来越不管用了是吧,要不换你来掌这一方营地?”
    “买筐药草怎么就劳民伤财了?明明是你不讲理怎么还要怪我头上?”
    梁木重重咳了几声,缓了缓气又骂道:“你个不堪事的小丫头还说我不讲理,我之前嘱托的话全给你抛脑后了,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你就知道拿板子吓我,我皮糙肉厚的不怕打。”
    “你!”梁木揪着她耳朵的力道又大了一些,直把她揪疼嚎叫得更大声。
    石阡也只躬身任他揪着,虽然叫痛也不敢随意扯开他。片刻之余对头来了几位老将领,皆是被这声音叫唤来的。
    “老军师先松手,有话好好说。”三品将军陈坤兴劝道,急忙将梁木扶着,另外几位将领松开了他揪着石阡耳朵的手。
    “跟这丫头能怎么好说?嘱咐的话全忘了,西塞情形不甚好,关内又有多少东西可供百姓生存?如今西塞封着,进一趟粮草多难、采一次药草多不容易,咱是护佑百姓的,不是拖垮他们的!”梁木气道,本已减轻的咳症现下又是严重了些。
    石阡却不服气,直言怼道:“我给银两换的,又不是抢的。关内不容易难道驻防这边不需药草吗?你自己症状如此严重要用药,手下将士也有病的,怎么就不能去买了?况且他们可以去山上采药来卖,我买了还能让他们手头富裕些。”
    “不思悔改!”梁木被她气得重喘气,“山上密林多危险?你如此做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再多富裕又有何用?”
    石阡还想再怼却被几个将领拦住,不让她再多话。
    陈坤兴顺着梁木的背,“莫要动气,这阡丫头也是为了你的咳疾着想,药房的药草确是不够了。”
    对面几人连忙应和。
    “不用为我这老头着想!”梁木怒瞪道:“死就死了,还要拖累作甚?”
    陈坤兴忙止了他的怨话道不吉利,“药草却也是营中所需,百姓乐意卖便买来了,也未逼迫,也给银两了,军师无需顾虑。”
    对面几人依旧急忙应和。
    “乐意卖?就算不乐意,为这驻防考虑他们也会卖!这是在拿官家威风令子民!药房无药草自可去山上采,何须劳民!”
    “是是是~”陈坤兴只得点头,“但采药也要人力与时日不是?况且营中除了苏医师还有他的几个徒弟,算上他新带来的孙女也没几人,其他皆是粗犷人又有几个能识得药草避得了山上毒物?就连刚来的医士都被毒蛇咬了,我们去岂不是……”
    突然意识到什么,陈坤兴忙住了嘴,眼睁睁盯着梁木的神色愈加复杂地看向他,对面几人已是扶额叹气,阿寻与秦玉也慢慢转过身去想逃离这边。
    “你说什么?”
    陈坤兴慌乱一番,又心虚开口道:“就是一小伤口、小伤口,已经无事了。”
    “石阡!”梁木转移视线怒视着她,“这便是你对我的保证?”
    石阡无奈,没好脸地瞪了眼陈坤兴后又忙道:“我哪知道梁姑娘那么巧就被毒蛇咬了?不过她真的没事了,现下就是需要休息罢了。”
    梁木满面怒意地沉默着,直把她瞪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几位将领看着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慢慢挪着身子往后而去,陈坤兴却是跑得最快,很快这场面之下又只剩这对立两人和旁边看戏两人。
    “好了,我挨板子行了吧?五十够不够?”石阡被瞪得满脸不情愿。
    梁木突感喉间挠痒,几声重咳之下又是咳出了些鲜血出来,直把石阡吓得上前扶着,喊着阿寻过来。
    将人扶回帐中,阿寻只得提前替他行针,加之药汤的缓和作用,半时辰后梁木便昏睡过去,面色却是不安稳。
    石阡知晓这事定会让他百怒,此前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让梁姑娘在这里受到一点亏待,现下梁姑娘却中了毒,这老头肯定是气上心头才又严重吐血。
    虽然心中不明白,但老头如此重视梁姑娘定是有原因,自己办砸事情就得去领罚了,石阡暗暗心疼着自己的屁股。
    “老师,”石阡向秦玉拱手道:“麻烦老师在这守会儿,西校场那边让他们自己练着就好,弟子先去挨板子。”
    秦玉僵僵撤了撤嘴角,点头示意。
    阿寻与石阡一同出了梁木的营帐,独自往梁幂云的帐中而去。
    梁幂云百无聊赖地吃着糕点,看着苏荷为自己换药,时不时会开口问问家中、营中还有关内之事。
    见阿寻进帐,眉头微蹙走向她们,梁幂云解释道:“这是苏医师的孙女,会解毒的医士,见你还未归来便先让她帮我换药了。”
    苏荷转头与阿寻微点了点头,继续换药。
    “是,阿寻的错,误了时辰。”
    “无事,”梁幂云拿了块糕点递给她,“军师的病你要着重看着,我这边无需担忧。”
    阿寻领命,想着不能瞒她又开口告知道:“老军师已然知晓你受伤之事,气……晕了。”
    啊?两人皆是一惊,苏荷率先开口问道:“那他现在如何?”
    “无事,就是气上攻心,现下正睡着。”
    无事就好,不过,“就因为我这事气晕了?”梁幂云惑然问道。
    就算把她当做百姓子民也不至于如此关心乱气吧?
    阿寻微微摇头,“石守将在关内买药草一事被他看到了,先有这事开了头,又知你为寻药草被毒蛇咬了,气急攻心。”
    “谁告诉他的?”
    阿寻想了想,“不知是哪位将领。”这营中将领不少,陈坤兴便是其中一位,长相普通身材粗板,说话也不中听。
    梁幂云认命地点头,本来还想报复一番,现下心中更是想着梁木是明日还是后日来将她们赶走,轻叹了声。
    虽是气着,但眼一睁开梁木便想到梁幂云的伤,急匆匆起身揽了件大氅就往外走去,刚好挨了板子捂着屁股的石阡在帐外守着。
    见他出来,石阡急忙上前迎着,“你刚醒?出来作甚?”
    没理她的问题,梁木径直往女娘营帐而去,看着眼前一片营帐又站定问道:“梁姑娘在哪处?”
    石阡此刻才明白他要干嘛,急忙挡到前面怨道:“老头,人家对你尽心尽力治疗着,你这兔死狗烹啊,一醒就来赶人。”
    梁木狠狠刮了她一眼,“不学好就别乱说话!带我去她的营帐。”
    “女娘营帐你不能进去!”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能让他赶人家走!
    石阡怒视着他,不消半刻还是乖乖在他的威胁之下把他带到了梁幂云帐前。
    石阡满脸不愿地进去告知了她一声“老头来赶你了”。
    “别乱说话!”帐外的梁木厉声喊道。
    梁幂云失笑摇头,正欲站起又被石阡按下,“不用对他客气,你毒还没清干净还是坐着吧。”
    “那麻烦阿阡将老先生带进来吧。”
    石阡点头往外走去,半晌才将梁木扶进来,嘴里还嘟囔着“老不正经,见人一面整理什么衣裳”。
    虽是气愤现下也不愿与她争吵,梁木径直往梁幂云那边走去,“好些了吗?”
    梁幂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这是先礼后兵的意思?
    看着她面色好转的脸,梁木心中酸涩却也不禁一叹,这世间相貌传承,居然会有如此之妙。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梁幂云坐直身子规矩一礼道:“多谢老先生关心,小女子无碍,老先生还得紧着自己的身子,无需为小女子担忧。”
    梁木强忍下心中酸楚,将欲滴出的泪水又收了回去,慢道:“姑娘就在这养好伤,要什么就跟阡丫头说,等伤养好了就回去吧,离开这里。”
    这话还是要赶人!石阡不乐意地瞟了他一眼,又不敢再出言阻止,直对着梁幂云挤眉弄眼地示意莫听他胡说。
    梁幂云忍着笑意微微点头,担心他不愿阿寻继续救治又道:“那小女子便在此麻烦几日,这几日便由阿寻为小女子的麻烦买账了,望老先生莫要推拒。”
    就当是寻常交易,这下也不应该推拒。
    梁木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心中却是苦楚万分,慢着脚步迟钝地往外走去,叹息声却愈发重了起来。
    石阡没好脸地将他扶回房中躺下,不想继续待着碍他的眼便即刻往外走去,却被他厉声叫住。
    “干什么?”石阡哼道。
    梁木抬眸瞥了她一眼,叹着虚声,“梁姑娘在这营中之事莫传出去,不要让外人知晓她在这里。还有,在她们出营前这段时日好好对她,莫克扣她的口粮。”
    “我何时克扣过口粮?”石阡怨气对着他,还从没见这老头如此关心过自己,反倒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如此厚待,难道……
    “老头,你不会是想暮老之年娶新妻吧?”
    “说什么鬼话!”梁木狠狠瞪着她,心里有气却只能被这一阵重咳抵下。
    石阡心虚地顺了顺他的背,“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谁知道嘛?那梁姑娘长得那么如花又似玉,别说你们这群老大粗,我一个女娘都想娶她。”
    “滚!”
    “别生气别生气!”石阡识趣地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强行给他灌了下去,又将他扶着躺下,“梁姑娘的事我会注意的,你好好歇着。”
    午时饭罢,阿寻提着背篓瞧瞧躲过石阡等人出了营。
    虽是买了两筐药草,但这数要想抵制住梁木如今又反复的咳疾自是远远不够,阿寻只能认命偷偷背着篓子去山上采药,将熬药一事交给了苏荷。
    见是苏荷来送药汤,梁幂云不解问道:“阿寻去军师帐中了?”
    苏荷摇头,想着阿寻姑娘的嘱咐又道:“她去采药了,叫我不要告知除你之外的人。”
    梁幂云点头,接过药汤喝下,满嘴的苦腥味让她差点吐了出来。
    看着她强忍吐意,苏荷将怀中的方糖拿出来递给她,“解解苦味。”
    “谢谢小荷。”梁幂云温声回应,接过方糖含在嘴里。
    小荷?苏荷顿时心中暖意一起,还未有人如此唤她,便是寄养在叔父家中他们也一向当她是透明物,该叫一声之时也会是不客气地“喂”一声,刚到大父身旁也只见他唤她丫头,一度让她觉着自己没有名字。
    梁幂云这一唤,唤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心中对亲人朋友的再生暖意。
    见她愣神笑着,梁幂云温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苏荷急忙摇头,红润着脸道:“没有。”
    梁幂云笑,看着苏荷这小家子模样倒是想起了初遇时的南宫玲佩,都是一脸羞涩地在她面前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想着该送她一件东西作为这几日的回报,梁幂云浑身摸了摸,身上除了匕首便是银票,送这两样东西却也不好,看了看她头上没什么发饰又摸上自己的发饰,突然一怔,顺手将那只素青步摇拿了下来。
    她看着步摇出神,想着那位“过路人”却是一笑。
    这东西,不该再留着了。
    “小荷,这只步摇送你可好?”梁幂云笑问。
    苏荷看着那只精致的素青色步摇眼前一亮,心中很是喜悦,但是,“大父说不能无故拿人的东西。”
    “当然不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梁幂云将步摇塞到她手里,“但小荷给我熬药汤又帮我换药草,怎会是无故拿了?”
    “这算是我给你的报答之物吧,报答小荷这几日对我的照顾如此无微不至。”
    苏荷心悦地攥着那只步摇,虽是低着头却也能看得出她的笑意。
    “可要戴上试试看?我看与你这身素色衣裳倒是很配。”
    苏荷却摇头,“平日忙碌整理药材,还是不要戴上了,会弄脏的。”又急忙将它踹到怀里,“我放在这里就好了,不会弄脏也不会弄丢了。”
    “不怕脏的。”梁幂云看着她的眼神愈加柔了起来。这么惹人怜的小女娘却是身无一物,而在她这个年岁自己早已是各样首饰发饰衣裳随便挑,就是平日练武都会戴一两个,哪会理什么脏不脏,而她却把这唯一的发饰看得如此之重,眼里的喜悦更是戳心窝。
    “小荷该是及笄了?为何不多买些首饰戴着?”
    像是问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梁幂云着眼看着苏荷的笑意渐渐敛了下去,眸间苦涩之意愈加复杂,只是低眸摇头,道:“及笄了,只是觉着麻烦便没买。”
    “这是寻常女娘都得有的,怎会麻烦?”若是真觉得麻烦又岂会如此喜欢?
    “怕不是你觉着麻烦,而是你家人觉着麻烦?”
    “没有。”苏荷突急,“他们对我很好,管吃管住还教我医术毒术,这么一些小事就不必要计较了,也是我自己不觉该买的。”
    此前便在闲扯之中知晓她父母早亡被寄养在叔父家,看来是被这一家苛待了,怪不得这一副战战兢兢又时刻注意举止的模样,生怕一点不妥。
    梁幂云思了会儿又转意道:“那小荷记着戴戴看,当是衬你的。”
    苏荷点头,搁着衣裳摸着怀中的步摇脸上又泛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