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割肉驱毒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西塞后方一片沉寂,灰蒙蒙的天空更是给守在帐外的人心中加上了一层不安的影。
    石阡与扶桑站在西北营帐不远处看着那边的动静,却也知不能久待。
    “走吧,若是让军师知晓了,必然又是一起风波。”
    扶桑看着石阡那愧疚难抑的模样心中不禁叹了声,“此事不怪你,都是那般贼子阴险狡诈。”
    石阡回神看他,恰时泪滴落脸颊,满眼的愧疚之意让他心颤,问道:“若是此毒真的无解,将军可怎么办?”
    若是救不回来梁姑娘,将军这一生便就真的清苦无疑了。
    刚失去父母不久,现在还要失去心爱之人,他该是多么痛心。
    扶桑慌神地擦了擦她的脸,急道:“别瞎说!梁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若是梁姑娘真真救不回来,他也就无脸回去见将军了,以死谢罪都赎不清。
    哭愣片刻,两人没再久待,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城墙处。
    前线布防已毕,该是能拖延一段时间。
    梁木望着不远处一片寂静,心中却愈加烦闷堵塞,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恰时苏荷端着药汤过来,埋下心中情绪开口道:“军师伯父,喝药。”
    梁木转头看他,笑意上脸道:“多谢小荷。”
    苏荷顿顿点头,看着他把药喝完后又给他把了脉。
    “军师伯父恢复得很好,今日这一针,日后可以不用再行针了。”
    梁木笑笑看着她,“还得多亏小荷了,伯父恢复身子不易,待日后打退了那些坏人,伯父给你买好吃的。”
    苏荷依旧顿顿点头,想着也该笑一笑回应,怎知刚扯起嘴角泪水便止不住往下流。
    她心中牵挂后方之人,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看着她,可是阿寻姐姐说不行,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事。阿寻姐姐要在那里照顾中毒之人,所以她便只能留在这边,心里却是无法抑制的担心。
    “怎么了?”看着她落泪,梁木突急。
    苏荷摇摇头,吐了几口气道:“军师伯父不用再被针扎痛了,小荷很开心。”
    梁木愣了愣,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想到底是还未经历多事的小女娘,不能再吓到她了。
    “这里还有危险,小荷去后方可好?待半时辰后伯父再去找你。”
    苏荷点头以应,端着药碗走下城楼,与上来的两人擦肩而过。
    见到这两人并行梁木倒是觉得稀奇了些,看着石阡些微红肿的双眼却是一愣,皱眉道:“你又哭什么?”
    石阡没好气地撇过头不看他,直视着前方的战场道:“昨日被打痛了,哭会儿怎么了?”
    梁木嗤了她一声,又道:“早叫你别过去,还非要逞强,若非梁姑娘救了你,我看你现在还嘴硬。”
    难掩愧疚之意想要落泪,石阡顿顿瞪了他一眼,倔强地回怼道:“那你去了可还有命回来?要不是我替你去了你早就埋那了,还嫌我不如梁姑娘。”
    梁木瞪了她一眼,不过细想也确是如此,便也没再与她争辩。
    扶桑站在一旁看着她心中却是难受,借口去后方帮忙后便下去,依旧回了那片地方,只是躲在一堆兵士之中望向那方。
    阿寻一回营秦玉便将梁幂云中毒之事告知于他,两人差点打起来却又不得不顾及营中之人和梁幂云身上的毒,将药草配置好后立刻先进了梁幂云的帐中,也只见她晕在床榻之上,手臂处的鲜血还在细细流着。
    阿寻急忙将她扶好躺下,撕开她胳臂处的衣物拆开了包扎之处,眼前血景却是让她一惊。
    伤口处的鲜血还在不断流着却无腐烂迹象,看来毒还未进多少,阿寻急忙先给她止了血包扎好,拿来药草细细研磨后制成药包要换了包扎处的纱布,却是不忍心下手。
    若非割了这块肉怕是已经毒入心脏,可也是因为这一割肉之举,这一包下去定是痛感万分,寻常人根本忍不下去。
    犹豫半晌,为了主人活命,也只能一试!
    阿寻手疾眼快地将药包绑上加固,果然药效一起梁幂云便面目狰狞起来,额间脖间青筋暴起,开了牙关却也只是呜呜几声叫,仅存一丝意识睁开一条缝看了看眼前之人才放心下去,接下来便是无声忍痛,紧紧咬着牙关不出声,嘴角开始流血。
    担心她咬破舌头,阿寻立刻起身找了块干净的布塞进她的嘴里,梁幂云也随着她摆弄。
    胳臂处的痛感和麻木让她恍惚,渐渐地梁幂云松下了力道,又昏睡了过去。
    见她没有动静,阿寻取下她嘴里的布急忙把了脉,脉象还有些紊乱,但还跳动着。这药草也只能是缓解毒发,索性她及时把腐烂的部分狠心割了便也中毒不深,否则就得与兵士们一般。
    阿寻心疼地看着她满头大汗苍白的模样,许是还有些许痛感,依旧皱着眉头。
    为她擦拭身子换了衣裳,阿寻才出了营帐,放了艾草燃尽的灰在门口。
    “怎么样了?”秦玉急忙赶上去,扶桑见她出来也赶忙爬了起来跑过去。
    阿寻怒瞪了这两个无用之人,实在不想与之多说,道了声没事后便转身走向兵士营帐。
    两人皆是松了口气,急跳不稳的心终于是稳了下来,站在营帐前一动不动。
    回头一看两人还站在那,怕是要引起注意,阿寻冷喊了声:“看完就滚,别在这碍眼。”
    看着她怒意正旺盛,虽是担忧帐中之人却也不敢多待,恰时回营运来石油和火药的兵士已将东西运来,两人只得应着梁木的吩咐准备到前方去布石油火药。
    梁幂云醒来之时已是夜幕,帐中无一人在,微微烛火照亮她的视线。
    她慢慢动了动身子,却突觉胳臂处的伤口疼痛难忍,只得借着另一边的力气起身,光是起身的痛感便将她疼得一身汗,不得不坐着休息一会儿。
    “你醒了?”
    门处传来一声,梁幂云着眼看去,见一人影却看不清,眨眼半晌才清晰看到苏荷正忧心忡忡地盯着她。
    梁幂云嘴角扯笑,“小荷怎么来了?”
    苏荷慢慢走向她,不敢相信阿寻真的把她救活了。
    中毒的兵士已是十之八九皆魂归故里,只剩些还撑的过去的在那苦苦撑着。苏荷跟着阿寻忙活了一下午,看着一个一个兵士中毒而亡,心中真的害怕她也会出事,却又不敢问一脸肃色让人难以靠近的阿寻。等了一下午,终于忙活完了有时间到她这来看看,一掀开门帘便见她坐着,心中的不安之感顿时堵塞着她的喉咙,酸苦的。
    “怎么了?”梁幂云看着她欲哭的模样担心了些。
    苏荷抖着声音,埋着头喘了好几次气才出声道:“我以为……你会出事,我……”
    话还没说完就已开始落泪,只是看到了眼前安好之人心中的紧张终于消散,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她的话。
    梁幂云看着这泪一滴一滴往下落才明白了她的害怕与担心,急忙开口劝道:“小荷别哭,我现在没事了,还活着呢。”
    “都怪我没用,学了这么久的解毒之术居然解不开这毒,害了那么多人丧命,还让你也中了毒。”苏荷将头埋得更低,泪滴依旧落在地上,一颗接一颗。
    “这怎么能怪你呢?”梁幂云失笑,“你还小,经历的也不多,这毒连阿寻也未有法子解。再说了,是那些贼人让我们中了毒,与你何干?”
    自知她心里会愧疚这一身解毒医术无用,梁幂云柔了面色看着她将头埋得低低的,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给她。
    苏荷余光瞥见她的手,下意识地就把手递了过去,任着梁幂云将她拉着坐下。
    “别哭了。”梁幂云擦了擦她的泪水,微微笑道:“你没错,此事与你无关,没必要将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空有这一身解毒之术却无法救人,就是错了。”苏荷低语道:“若是我能力够强,就不会让梁姐姐受苦了。”
    敏感低微的心是被一直打压而产生的,梁幂云知晓如何劝解都不可能让她从之前的阴影中挣脱出来,那便顺势而为吧。
    “小荷还有精进的机会,何不好好把握?既然知晓你的能力还不够就应该去钻研,多请教你大父和阿寻姐姐的医术,以后才能救自己想救之人。”
    “能力多大,救人的机会就会有多少,在这里自责也是浪费时日,不如老老实实去与阿寻多看看病人。”梁幂云摸了摸她的头,“待日后你学有所成、成有所就,就可以一直护着你想护着的人了。”
    苏荷抬头看向她,依旧泪眼汪汪的。
    虽然羞愧自己动不动就哭,但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她心里去。
    就像大父说过,医者擅医,医能救命者,才是真正的懂医会医之人,而非自感卑微懦弱的无能之人,这样的人也只会是庸医。
    苏荷擦掉脸上的泪水,对着梁幂云顿顿点头,“小荷知道了,就去给阿寻姐姐帮忙。”
    两人相视一笑,盯了梁幂云因受伤包着药包肿胀起来的胳臂一会儿,苏荷还是低着头往外走去。
    知她不可能因为这一时的劝慰便抬起她的头,梁幂云便也不做什么反应,看了看周围的简朴陈设,起身往桌子上去倒了杯凉水入胃,瞬间凉气入心,痛感散去。
    看着手臂肿胀之处,忽地一笑,道:“算是割肉还命了吧?但是还不够。”渐渐又沉了脸,“不将那帮人打回去,便也还不清此前的人命债。”
    她戴起面纱掩下苍白的面色,将自己的散发费力地梳顺,用一簪子别起,披了一件阿寻带过来的大氅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着步悄悄出了西北营帐,没有多少人看见。
    消失了约莫一日之人重又出现在眼前,梁木着眼看着她,又细细感了感夜幕下的气温,虽是有些凉但也不至于披着个厚实大氅。
    似是看出了他在感受温度,梁幂云开口道:“小女子身子些许不适,受不得凉。”
    声音有些虚弱,看来并非骗他,梁木微点了点头,“身子不适就莫要在这边待着了,女娘身子是最要紧的,可莫落下大病难治。”
    梁幂云对他的关怀道了声谢,遂又看向下边隐隐约约的人影闪动,眸间一亮望向更远处山侧的动静问道:“山上可是有人在那了?”
    “没有,他们并未想着要去注意这些。”梁木轻笑了声,“但东西运都运来了,总得让他们试试看效果如何。”
    梁幂云一愣,又笑道:“老先生如此大手笔,不心疼?”
    “心疼甚?多拖些时日也好给将军多些时日做好准备,也为后面的百姓多几天安宁,也可等着北塞的回信,没什么好心疼的。”梁木又着眼看着梁幂云虚晃的双眼,“不过你今日去哪了?怎未在此处看到你?”
    “回了营地一趟,帮阿寻找找药草。”
    来之前便知他会问起,梁幂云寻好了由头搪塞,知他不会刻意去关注阿寻的动向便也说得心安理得。
    梁木点头,又道:“山头那处阡丫头带着巾帼卫去布置了,就差下方这帮人今夜将这石油火药埋好。只要草原大军敢来,这威力够他们尝尝鲜的了。”
    “草原那边毫无动静?”梁幂云心中总有种隐隐不安之感,这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有敌军要来袭。
    “派人去探过了,哈布其那蠢货确实气愤,但却未有任何动静,反而阻止了精骑队其余人要先行来报仇,不过大军却还是在动,未停。”
    梁幂云蹙眉深思,以民间所传与阿寻所述,哈布其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之人,更不是有仇不报之人,如今怎会如此冷静?
    梁幂云细想了想,突感胳臂处的痛感再次袭来,大氅下的双手紧抓着忍痛,想着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着,便与梁木道声休息便退了下去,悄无声息往西北营帐而去。
    营帐外依旧是一盆艾草灰在那,里头星星点点的火光滋滋冒响,熏出来的味道却是安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