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至宝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日夜兼程,梁幂云等人堪堪在八月出头到了儋州地界,在一处林间客栈落了脚。
    还余半月便是所定日子,若非这路上十分不平稳,早该到了。
    “女君可还好?”石阡推开她房门问道。
    梁幂云捂着伤口摇头,“小伤,那些人可处置了?”
    “打死不说是谁指使。”石阡迈步进门灌了杯茶,“看那架势该是江湖中人,会与天都里的人有关系吗?”
    “若非朝中得知此消息的人,我想不到江湖中有谁会如此不留情面连派如此多人来堵我的路。”梁幂云伸手扯了手臂上的纱布,疼得她额间冒汗却还是丝毫不轻手倒了些药粉又包扎一次,见石阡一直担忧地盯着又笑道:“无事,到天都前定然能好全。”
    “若是这半月还有人冒险要来刺杀你可别挡我前面了,本守将又不是不能护着自己。”石阡恼道:“你是女君还是我是女君?我是来护你的,怎最后还叫你护着我还受伤了?”
    梁幂云失笑,“你不也是?石郡主,你这娇躯也不好见血啊。”
    “别,你可别这样叫我,本守将听着恶心得慌。”石阡作势要吐,见梁幂云笑得开怀又道:“你真就打算好了?进了天都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梁幂云双眼一顿,“这话你这一路都问了不下十次了,怎还没听清?”
    “我这不是想让你想清楚?要真的回去了你必是不可能再如此前那般想去便去、想走便走了,搞不好那老头还要给你指婚,那你与将军可怎么办?”
    “想清楚了,至于走还是不走……”梁幂云笑了声,“这些年也走够了,不想也不愿再走了。”
    “而婚事,既然回去了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且看且行便是。”
    “你可别扯谎了。”石阡看着她那落寞的双眼心下也只觉心疼,“得到过的快活岂会那么容易便放下?还不想不愿呢,你自己说着也不心虚。”
    梁幂云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笑笑不再应答。
    是啊,得到过的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对了,随行那些人都受了伤,但不致命,所以明日是要接着赶路还是休整一日?”
    梁幂云看着外头那暗沉下去的天色思了会儿,转又道:“走,若是在这待久了反倒给那么些机会,还会连累这间客栈的百姓,不得不走。”
    石阡了意点头,再灌了杯茶便欣欣然推开门去找扶桑了。
    正秋晚间凉风习习,没了夏季的闷热躁动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林间虫鸣、树梢风动,林间之上便是一轮孤月,与她一般,身旁无伴。
    梁幂云无心睡眠,倚在窗口处望着那轮孤月,桌上的烛火随着秋风飘动,将本寂静孤冷的房间映得反倒有了些生意。
    “砰!”
    忽地一震,梁幂云惊吓转身之际正见几人举着刀剑冲来,那刀剑上已是见了血,看来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闪身一躲避过那几个蒙面人的刀影,抽出袖中匕首对敌,一招一式之间倒未不吃亏,只是手上的伤痛倒是对她有些阻碍,难用全力。
    正打得激烈,只见石阡穿着单衣拿着长枪就往里冲来。那些人见有了帮手来只能分出一些人去阻挠她,但也无济于事。
    两人一配一合,没过多久便将几人皆抹了脖子。
    “女君!”
    扶桑几人急忙赶来,只见房间内一地尸体,还有穿着单衣持着长枪的石阡正扶着梁幂云喘息。
    他心下一惊,忙将身后几人皆推了出去关上房门。
    “他干嘛?”石阡疑惑道。
    因动作过于激烈而扯到伤口的梁幂云现下正疼得额间冒汗,看她那一脸天真突又笑了,“你看看你穿的什么?也不再穿件外衣过来。”
    “这怎么了?再说了哪有那时间,再不过来我怕你出事。”她说着将梁幂云扶到一旁的桌子旁落座,看着门口的人影虚叹了口气,“扶桑,去我房间拿我的袍子过来。”
    梁幂云一怔,想着要开口阻止,但以她这性子……还是不劝了。
    门口的身影微微一动,犹豫了许久才晃荡着跑没了影。不过多久又见人回来了,他直接虚开了条门缝就将衣物扔了进来。
    “当啥扔呢?不会拿进来啊。”石阡气喊道,走过去拿起袍子就往身上穿戴着。
    “女子贴身之物怎可轻易由外男子寻来?”梁幂云看不下去了,轻笑道:“扶桑公子已是够客气了,若是李公子非得进来跟你理论一番不可。”
    话音一落就见屋外李雾不顾扶桑阻拦冲了进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看着还在系腰带的石阡。
    “女子廉耻可知否?他是一外男,你岂可……哼。”李雾气冲冲地瞪了瞪扶桑,转又怒意冲冲地看向石阡等着交代。
    石阡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将衣物穿戴好后捋了捋还未来得及高束的青丝,轻笑道:“女子廉耻你比我懂,你怎不去当那闺阁女子待嫁?本守将尽忠职守护着女君,性命且不顾还顾什么礼义廉耻?倒是你,半夜兴冲冲地冲撞进女君房间要做什么?”
    “你!”李雾怒不可言,闭了闭眼冲梁幂云那方位躬身一礼歉了声,转又回道:“纵使死前也要护着自己一身清誉为后世人效仿,不让后世以你为耻,而并非仗着护主之名做一些不顾廉耻之事。这位公子不过是一侍卫,与你身份高低自不用说,而且还是一外男子,你岂可让他为你寻来贴身衣物这等女子私密之物?就是以未婚夫婿之名的我皆不可做出如此下等之事,何况你是石侯之女、天都的郡主,可还要顾及石府和李府的名声。”
    “下等?李公子倒是高贵上等,要是不满本守将此举一回都你就去退婚,本守将决计立刻、丝毫不犹豫答应你,可好啊?”石阡挑衅道:“还有,谁说扶桑是外男子,他是本守将爱慕之人,你这不得本守将爱意之人才是外人。”
    几人顿顿地看着她,李雾则是被气得眉心直跳、怒火直烧,死死瞪着她骂不出口。
    “还有,李雾李公子,”石阡上前几步站定在他面前,“这一路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李府的规矩与教养,也不需要你来告诫我回都之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不需要你来训斥我廉耻或是礼仪之举。再提醒你一次,石阡不会嫁给李雾,回去我会求旨退了这门亲事,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石阡!”
    “还有,”石阡打断他的怒吼,“这一路过来凶险万分皆是扶桑护着你你才能活至今日,往后半月还需他护着你,你对他客气尊重些,拿出你文学大家的风范来,别跟街上的撒泼子乞子般讨人嫌。”
    眼见此“战场”炮火不断,梁幂云耐不住打断,劝慰道:“可以了,都先回去好好休息好好想吧,有什么事要说的明日再商讨。”
    李雾也知如此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有可能将李府置入风口浪尖让梁幂云印象更是不好,便忍气吞声转身恨恨退出了房间。
    待人一走扶桑又将门外那些暗卫分去各个方位蹲守,留着些处理下面的尸体、将客栈受伤的百姓皆唤醒安置,自己守在梁幂云房间外。
    “话重了些。”梁幂云嗔怪地看着石阡,“李府家风便是如此,你就算要退亲也不该将自己的形象做得如此糟乱让人有把柄抓着,以后给你话头好果子吃。”
    “我管他呢,既是家风如此他便更不可能会用这种糟糕的手段背刺我,若真是做了只能说明他府上家风也不过如此。”
    梁幂云无奈摇头,她也知晓李府不可能做出那等损人清誉之事,但人心叵测,就李雾现下的脾性来看,难料。
    “罢了,日后注意些。”
    梁幂云站起身看着那一地的尸体蹲下身掀了他们的面巾,未有一个熟悉之人,她暗暗松了口气。
    “有什么发现?”
    石阡也跟着她蹲下,看着那些尸体细细观察起来,却一无所获。
    次日一早他们便启程出发,离开儋州地界之时梁幂云去了一趟儋州城外。比起去年来时雪下白骨的儋州,现在的儋州可谓是一片安乐。
    “将军回都第一个任务就是来了这里。”她骑在马上对身旁的石阡道:“在这里,我与他一同剿匪。”
    石阡点头,望向城门内的欢乐景象道:“不进去看看?”
    梁幂云摇了摇头,看了又能怎样?是啊,看了又能怎样?为什么还要来此呢?
    她暗暗嘲笑自己一番,静静看了片刻便调转马头驰马而去。
    从儋州城回都这一路倒是顺畅了不少,自那次客栈突袭之后便没了贼人要来寻事,加上日夜兼程赶着路,不到十日二十余人便到了天都城外。
    “直接进去?”石阡勒马走到她身边。
    梁幂云失神看着眼前的城池,仿佛听见了那日进宫时自己所说,“到底还是金丝笼一个。”
    她愣愣看着前方那道城门点了点头,道:“进去,大张旗鼓进去,护送我去梁王府。”
    她转又翻身下马,抱着他送的包裹坐上了那辆马车,“走吧。”
    一行人摇摇摆摆走进了天都城,石阡向守城门的将领出示令牌讲明护送王女回都后便由守城将士一路领着直接向梁王府而去,一路上引来不少百姓观望,暗处之人也皆有所动。
    “大概踏进梁王府不多久,便要进宫面圣了。”石阡护在马车旁对她道:“做好准备去见那老头吧。”
    车内梁幂云笑了声,面上却是无任何情绪。
    不过半时辰,一行人行至梁王府门口停了步,那引路将领先礼了声告退,独留二十余人在那观望着眼前之景。
    梁王府大小门皆紧闭,门外也无仆从把守,只堪堪一块书着“梁王府”的牌匾立于檐下。
    “到了。”石阡翻身下马至车旁,伸手将梁幂云扶了下来。
    不过片刻大门就有了反应,只见那大门嗡呀呀地被人从里打开,随后一群仆人秩序着排在两边,再是一群女婢嬷嬷迎了出来,跪趴高声道:“迎王女回府。”
    “这都中的暗线比我所想要多。”石阡凑近她低语道:“小心些。”
    梁幂云笑笑,侧身对着那二十人礼了一礼:“有劳各位将我护送回都。”
    “王女客气。”石阡甩了甩高束的青丝道:“本守将奉将军之命完成任务,既是王女已平安归来那便先行退了。”
    石阡带着身后人躬身回了一礼,又凑近她嬉笑低语道:“日后再来寻你。”
    二十人打马而去,梁幂云遥望他们远去的背影,待拐角后才收回视线。
    她默默看着眼前这扇大门,许久未动。
    “王女,该入府了。”
    说话的人是年嬷嬷,年纪并不算大,却显得老成很多。她肃着一张脸行至梁幂云身旁,伸手扶着她要带她进去。
    “这大门,始终未敞开过?”
    “主人未归自然开不得,如今王女归来自是可以日日敞开见客。”
    “你们如何知晓我归来?”
    “自是有人来报。”
    那年嬷嬷问一句答一句,其他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倒是将梁幂云问话的兴头扁了下去。
    年嬷嬷将她引入正厅又给她看了府内布局,待伺候她用过晚膳后才将她带入她的院子洗漱。
    倒不似石阡所说,回都这一日并无人来传话,更无消息要带她入宫。
    “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梁幂云看着依旧埋头的年嬷嬷道:“日后不必如此低着头,我不喜府内人过于拘束。”
    “是。”年嬷嬷将脸抬起些,看着依旧不令人喜近。
    罢了,梁幂云走向床榻,借着月光看向妆台上那用布包着的包裹,顿时没了睡意。
    她起身走向妆台,年嬷嬷见她无意休息了一时也踏不出去,只待在一旁瞧着她的动静。
    梁幂云打开那包裹里的东西,这一路皆是劳心劳力应对那些追杀之人,一直没机会打开这包裹看看,终于是有时间了。
    包裹里面是一妆匣,她一愣,手却不停地开着上面的三个扣环。一扣一环,三扣三环,再一抬盖,眼前所显皆是首饰,不同的首饰。
    银簪、珍珠簪、金凤簪、各式花簪……还有各式不同制式的金步摇、玉步摇,更甚是臂钏、手链、腰间配饰都没落下,太多太多……
    “怪不得那么重。”
    梁幂云拿起一金凤簪笑笑看着,那上面还有一颗红豆似的宝石点缀着,又自言自语道:“这么多,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就看着那一妆匣傻笑着,不知是小的太开心还是怎么,泪水竟带着她的笑意悄无声息落到了地上。
    “王女?”年嬷嬷见她呆愣上前劝道:“王女该早些休息,明日或许还要入宫。”
    梁幂云这才收敛了情绪,将妆匣盖子盖好扣好道:“这盒首饰乃是我的至宝,平日里有劳嬷嬷看护着,不允许任何人碰它。”
    “是,奴明白,王女早些歇息吧。”
    梁幂云摩挲着那妆匣,半晌才将它置于铜镜旁,应着年嬷嬷入榻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