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回家这耽搁一晚上没出摊，他当时说天要下雨，还真给他说着了。
后半夜里开始下起了雨，直到快天亮，雨还淅淅沥沥的。
他起了个大早，要赶五点进城的班车。
陆川娘特意给他带了两个馒头，让他路上吃。
上岗子村到城里只通两趟中巴，下一趟要过晌，一个半小时到城里，时间来不及。昨晚他跟肖雅道过别，想起肖雅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想跟着去城里。
但没落脚地儿之前，他还不能带肖雅，况且也名不正言不顺。
陆川身量高，弯腰上车后，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身边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双手护着膝盖上的黑色皮革包。
陆川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中年男人像护着宝贝似的，生怕给碰到。
由于昨晚下了雨，道上湿滑泥泞，汽车压着大大小小的泥坑前行，车里的人跟着摇晃。
没多长时间，陆川渐渐上了困意。
他歪头靠着车窗，心里过着眼下这些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突然，车身一个剧烈晃动，刺耳的刹车声过后，中巴车身倾斜着停下。
身旁的中年男人“诶呀”一声，双手各扶着前座椅背，膝盖上的包摔到了过道上。
男人急慌慌去捡，却不是拿包，而是钻进座底下，去够一个铝制的饭盒。
等他拿出来，陆川看见饭盒里装着三个中等个头的
——草莓！
居然是草莓，怨不得像宝贝一样。
这个时候，水果本是奢侈品，能见着草莓就是眼福，别说吃了。
“大哥， 你这草莓在哪买的？”
“你认识？”
“是啊，你这……没法吃了。”
草莓娇嫩，不易存放。方才那一下，已经摔坏了。
中年男人正了正眼镜，“这不是吃的。”
“草莓不吃还能干嘛？”
“这时我最新培育出来的。”
“啥？”
陆川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前边的人纷纷回头。
他笑笑，表示歉意。然后认真的问道：“大哥，你是农科院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嗯，我是省农科院的，这是我耗时三个月时间，利用野草莓优化出来的，口感很好。”
陆川虽然有前世的记忆，但对农副产品还不是很了解。但据他所知，草莓的种植推广并不是这个时候的事。而且有些草莓品种是由国外引进后经培植优化或杂交，品种种植成熟后开始推广种植的。
而今这样，难道是因为他的原因？
“大哥，那这草莓适合什么样的土壤种植？”
中年男人收起饭盒，放进包里，才说道：“草莓的种植讲究很多，土壤酸碱度，温度湿度都要在一定范围之内。种植之后要精心养护，要求种植人掌握一定的技术。”
“那咱们这儿，就说上岗子村，合适不合适？”
中年男人盯着陆川看了半天，“小兄弟，你什么意思？”
陆川见此，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遂笑着解释：“大哥，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要是你们农科院要是想推广的话，能不能优先选择上岗子村儿？”
男人点点头，叹了口气。
“难啊。”
“有啥难处，大哥？”
“推广不是农科院决定的，还要有合适的实验点。现在农村重视大田和水田，经济类作物很少。推广需要双方都付出，农民见不到前景，都不愿种植。毕竟谁也不愿干未知且有风险的事情。”
陆川认同，大哥说的是实情，确实很难。
“大哥，请问怎么称呼？”随后他介绍了自己。
中年男人笑着说：“曹旺，叫我老曹就行。”
“曹大哥，我有个想法。”
“哦？有关我这个草莓的？”
“是，如果我的想法成行，绝对有助于草莓的种植推广。”
曹旺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赶紧说说。”
车里嘈杂，陆川简单说了个大概，却也把曹旺兴奋个不行。
说了老半天，陆川才知道曹旺也到新县下车，俩人目的地相同。
说话中，曹旺听出陆川对草莓的种植似乎了解一些，虽然不是很详尽，却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随后，曹旺又说了自己还有两个正在培植的水果新品种，陆川吃惊之余，并未露出自己对那两种水果的了解。
下车时间还早，陆川半拉半拽请曹旺到国营饭店吃早点。
热乎乎的包子，油汪汪新出锅的馅饼，还有每人一碗豆腐脑，花了五块钱。
这一顿丰盛的早饭放在城里人身上也算高消费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吃人家的，曹旺觉得不好意思。
“曹大哥，能认识你真是我的一大幸事。”
“小陆啊，你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能帮忙的地方你就说。”
陆川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曹哥，我刚才的想法……”
曹旺沉吟了一下，“院里有项目合作的名额，地区、项目由农科院定，也会有一部分资金扶持，等回去我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行。”
曹旺并不是普通的农科院研究员，他是副院长，专门负责技术的。
陆川一听，乐坏了。
“太好了，曹大哥。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说到这，陆川觉得得要个曹旺的联系方式，但写信又太慢，事情说的也不详细，主要是沟通不及时。
要是有手机该有多好，就算离大哥大的出现也还要几年。
“曹哥，你到新县来办事？”
“我父母家住上岗子东边的左家沟，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回去瞅瞅。”
陆川跟曹旺约定下次两人一起回去，正好谈试点的事儿。
告别曹旺，他没上货，而是先去找曲威。万一曲威姑姑家不能暂时落脚，他必须先租个房子。
这次出来，陆满仓不仅让他把挣得钱都带着了，还把肖家提亲送来的三百块钱也都塞给了他。就怕他遇到用钱的地儿，手里又没有。
兜里有钱，做事也不畏首畏尾。
陆川刚拐进胡同，一辆自行车蹭地拐出来，吓了他一跳。
“陆川？”
“啥事急成这样？”
曲威单脚踩地，“啥事？”
“昨晚我去出摊的地儿了，好家伙，人都去堵你，你没去，这给我说的。”说着，单手扶把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纸条，“你好好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