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赐婚
作者:是窈窕但不淑女   只当细水长流最新章节     
    仲春初,天气回暖了些,儋州街道积雪已尽数融入街巷中,此前萧条的儋州城如今正在一点点恢复往日生机,街巷热闹,百姓家中有了烟火气息,一切似乎正常得不太寻常。
    一大早许景便带着阿文兴致冲冲地跑来州牧府找南宫峰若,手里拿着儋州城的城中水路图。
    “何事?”南宫峰若依旧思绪不断,想着这次儋州之行的前后几夜不曾安眠。
    自与梁幂云探讨过后便在儋州城及其附近埋下了不少探子,依旧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痕迹都不曾找到,与寨中联系之人亦是烟消云散般不知所踪,好似全然脱身一般让人寻不到一点踪迹,他甚至怀疑这次剿匪成功确实是无人算计的成功。
    “将军。”许景面带笑意,连纹路都可见地笑意泛滥,拱手道:“儋州城的水情有救了。”
    一句话将南宫峰若的思绪带回儋州。
    儋州水源之事未解此次行程就未能结束,水源问题是儋州城最大的问题,无水便无田,无田便无粮,无粮又何来民生。
    现下有法子可应对了自然是激动人心的,南宫峰若站起身,面上可见的惊喜情绪泛滥,道:“还请许先生细细道来。”
    许景抬起头,笑意依旧不减。
    “这几日我与阿文一直在两条被阻断的河流旁徘徊寻找方法,列下许多沟渠引路细细对比,可行不可行的情况皆有,今早便在两条河流旁皆寻到可引之路且不会危及到附近的民庄,只需按照我手中的水路地形图进行开河,不日便能将儋州城中水源一事解决。”
    说着许景又将水路图摊开放在桌上,南宫峰若眼前立马呈现出一大堆弯弯绕绕的路子,虽是弯弯绕绕却也是清晰明路,且绕开了所有民庄房屋,通向不少民田。
    南宫峰若揪着几日的心终于是松了些,因着贼人一事而皱起好几天的眉头也放开了。
    “许先生好计策,此事该是不愁了。”
    许景笑着摇摇头道:“非也,这些路皆是阿文带着我一遍遍去走的,这孩子在这方面有能力。”
    闻言,南宫峰若看向许景身后低着头的阿文,许是听见许景的夸奖而害羞,此时头埋得低低的却也看得见他脸色红润。
    “既是如此,”将视线转回许景,“就让阿文当这次开河的监工,由许先生带着去吧。”
    “真的吗?”阿文抬头,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南宫峰若,“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许景打断他的顾虑,“南宫将军这是在给你机会让你恕罪,你不是总想着补偿儋州百姓吗?”对着他眨了眨眼又道:“快道谢。”
    闻言嘴角都快咧到耳后去了,阿文“扑通”一声跪下之后又叩首道:“多谢将军。”
    许景笑着接过南宫峰若递过来的将军令牌,带着阿文马不停蹄往外走去。
    两人走后南宫峰若拿出御令递给清风。
    “去城外军营调遣那些愿意归顺的贼人,言圣上给他们机会恕罪,全部调遣至城中听许先生命令开渠,让李统领跟着去带他们进城,若有违抗者便是抗圣上之命,杀无赦。”
    清风接过御令,拱手应是便退下。
    三日后,连日不曾停歇急匆匆赶路的扶桑终于是带着圣旨回到了州牧府。
    双手奉上圣旨,扶桑道:“将军,圣上言儋州官职调遣一事皆由将军做主,命你安排好儋州之事速速押解贼寇回都审问。”
    南宫峰若接过圣旨,朝着天都方向跪礼。
    “扶桑,”南宫峰若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犹豫,“近日天都城中可有命案?”
    扶桑抬眸,眼里满是讶异之色,又急忙道:“是,扶桑回都当日便听闻城东河里捞起了两具尸体,据说是醉酒后不慎坠河。”
    “何时发现?”
    “将军剿匪后两日,但属下在廷尉府见过尸体,瞧着死者显然是在将军剿匪前不久坠河,看着像是泡了几日。”
    南宫峰若攥紧了手中的圣旨,道:“回去之后查清楚,这事不简单。”
    “是。将军,还有一事。”扶桑抬眸看了一眼南宫峰若的神情又低下头去,郑重道:“郡主被赐婚给了三皇子。”
    “赐婚?”南宫峰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上前一步问道:“何时的事?”
    “将军离开都城当日。”
    离开都城当日?
    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赐婚三皇子?
    南宫峰若想不通,南宫玲佩也不好过。
    从赐婚当日起,萧丞相府便日日收到来自皇宫的恩赐,有皇上与皇后的,有太妃与太后的,亦有三皇子过了明面的私赠。
    而不仅仅是赏赐,那些从来不与她有些许关系的亲族皆攀着她而来,天都城中的大家家主亦有一些攀着萧丞相的关系来接近她,好似都在为了自己女儿以后嫁给三皇子做妾而做足准备,更甚有将自家庶女带来给她做陪嫁侍女的,以后好给三皇子做媵妾。
    当然,有这份心思的都被萧夫人挡了回去,言语之间皆是对这些不怀好心之人的训斥,没过几日便再无一人敢带女过来。
    “郡主,又有人来了。”阿碧快步走进来看着窝在床上的南宫玲佩无奈道。
    南宫玲佩为着躲这些攀附已然几日不曾出过房门,更是连床都不怎么下,生怕一出门口便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好阿妹好阿姊给缠上身。
    “不见,就说我快死了。”南宫玲佩赌气道。
    听见郡主如此幽怨的语气又见着她那张苍白了些许的脸,阿碧吓得直接跪下啜泣落泪道:“郡主可不要说丧气话,郡主不在了婢子该怎么办。”
    南宫玲佩听着甚是头疼,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着她道:“阿碧乖,我乱说的,别当真。”
    啜泣声依旧没停,“郡主可不要乱说,婢子……”
    “闭嘴。”
    南宫玲佩拖着自己未穿好的鞋一瘸一拐地走下来,将阿碧扶起来后又趴在桌子上,“不许出声,吵得我头疼。”
    阿碧瞬间噤声,忍着些力气抽泣,又蹲下身来为她穿好鞋子。
    南宫玲佩侧过脸来对着阿碧,嘴唇有一动没一动地,“阿碧,我饿了。”
    “是,郡主,婢子现在去给你拿好吃的。”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直直冲向厨房。
    四周已没人在,南宫玲佩任由自己发泄了一会儿情绪。
    什么狗屁赐婚圣旨,她从未想过要出嫁,更未想过嫁到那暗无天日的皇宫中去,嫁给那不讨她喜欢的南宫鄞,可当圣旨下来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只能接受,她不能拒绝也不该拒绝,这是给南宫将军府的殊荣。
    可这也说明,此前那些奢望,真的变成了奢望。
    一切已经化为灰烬,已经不可能了。
    谁能违抗圣旨?就是三皇子也不会,他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蠢到去和自己父皇对着干,对他来说不过是娶一个新妇回宫中养着,爱与不爱无所谓,日后遇到喜欢的亦可以纳为妾陪伴在左右,她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就算有也不过是争宠这类羞耻之事。
    可这对她而言是一辈子,往后数十年的时光,要与自己不爱之人共度一生,没有了自己奢求的自由。
    想到这,南宫玲佩忍不住落泪。
    为什么偏偏她是这个难做的郡主?
    她趴在桌上,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裙摆上,将自己的情绪一点点发泄。
    片刻过后,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南宫玲佩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顺带按了按哭红的眼睛,将被浸湿的裙摆藏在桌子下。
    “郡主,你最爱吃的杏花糕来了。”阿碧端着一盘糕点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可在看见南宫玲佩些许红润肿胀的眼睛又皱着眉头道:“郡主是不是又揉眼睛了?夫人都说了不能揉眼睛,对眼睛不好,而且会变得不好看。”
    南宫玲佩闻言一笑,可喉咙里是酸涩的,发不出声音,只好拍拍桌子示意阿碧将杏花糕放下,一口一个地拿起来放在嘴里,毫无情绪地咬着。
    看着她一个一个吃着,阿碧边倒茶水边笑她道:“郡主慢点吃,婢子不跟你抢。”
    是啊,在丞相府没人会抢她的东西,她又何虑会怕别人抢她的东西。
    可到了皇宫不一样,她不争不抢不一定会落得个好结果。
    这是她亲眼所见,她最爱的越妃就是这么没了的。
    素日里只占自己宫中那一席之地的越妃从不与人争来夺去,只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玩弄花草,可也免不了被人陷害至死。
    即使她是三皇子的生母又如何?身份尊贵又如何?后来沉冤得雪了又如何?人还不是回不来了吗?
    南宫玲佩越想越没胃口,最后还全都吐了出来。
    阿碧还以为自己主子怎么了,瞬间红了眼眶要跳出去叫人喊医者。
    南宫玲佩飞快抓住了她,外面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让有心人知道还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我就是呛住了,没事,喝点水就行。”南宫玲佩假装咳了几声,示意阿碧倒水。
    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阿碧上前给杯子里倒满了水递到她嘴边。
    南宫玲佩顺着她递过来的水啜了几口,突又问道:“阿碧,太子兄长……可来过?”
    阿碧摇了摇头,似是可惜道:“听说太子殿下在营中忙得很,只是叫人来贺了一声,说是新婚之礼待日后得空再补上。”
    南宫玲佩心中闪过一丝难受情绪,片刻便也将它按下,她已经不能再多想那些日后要规避不见之人了。
    “郡主,你与太子殿下太可惜了。”阿碧眼红道:“为何……”
    “阿碧,不能说这种话。”南宫玲佩蹙眉看她,“我与太子兄长就是……兄妹之义罢了,而且他已有太子妃阿姊,不许乱说话也不许胡思乱想。”
    阿碧连忙跪下,又落泪道:“……是。”
    “你这么不经事,以后可怎么随我在皇宫里生活?”南宫玲佩无奈叹道,又冷静想了想,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脸还圆嘟嘟的阿碧,实在不忍心再多一人困在那一方天地,便开口道:“阿碧,要不你就留在府上吧,不要随我入宫了。”
    阿碧闻言一急,好不容易干了的眼眶又满了泪水,连连跪上前求道:“郡主不要抛下婢子,婢子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婢子想跟着郡主,郡主没了婢子伺候以后该怎么办,郡……”
    “可阿碧你要知道,若是跟了我去,日后你是要做三皇子媵妾的。”
    “阿碧不要。”阿碧哭得吸不上气,缓了缓又道:“阿碧自梳也好,或是郡主在阿碧及笄许配身边人也好,阿碧不会委身给三皇子,更不要离开郡主,求郡主不要赶阿碧走。”
    南宫玲佩满是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双眼泪水、从小便跟着自己的阿碧,伸手将她扶起擦干她脸上的泪水,终是软了心。
    大不了以后该成家了再把她放出来吧,南宫玲佩心想。
    “知道了知道了,别哭了,不然真的不带你进宫了。”南宫玲佩慢慢松开了手,阿碧也委屈地噤了声。
    能怎么办?她都不知道她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