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废太子诏书一同下达的,还有改立御王昭昀为太子的旨意,一时间,长乐宫门庭冷清,御王府人员来往络绎不绝。
“殿下如今达成所愿,莫要忘了当初的承诺。”本该禁足宫中的二公主乔装打扮坐到了楚昭昀面前。
“二姐放心,君子之约,孤自不会食言而肥。”楚昭昀如今春风得意,说话也不免学着从前的楚昭黎拿腔拿调起来。
“本宫可担不起殿下这一声二姐。”楚昭芜轻笑一声,自从谢芙代她去和亲,她就不似从前那般八面玲珑了。
因为她发现处世圆滑,四处讨好又怎样,没有权势,还不是只有任人拿捏,所以她干脆也不演了,还不如一门心思争权夺利。
“二姐放心,比起和亲公主,巫咸人那边应当更乐意要一个质子,何况还是嫡子,把谢姑娘换回来应当很容易。”楚昭昀笑了笑,却是未达眼底。
“那本宫可就等着殿下的捷报了。”楚昭芜站起身,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带上兜帽,从偏门离开了王府。
……
“……楚昭黎如今被废了,这辈子最多就是个闲散王爷了,你嫁给他能有个什么好?!”杜相简直拿自己这个小女儿毫无办法。
到底是掌心里如珠如宝宠大的,重话都舍不得说,更莫说打了,可又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去跳楚昭黎那个火坑。
楚昭黎中了滇蛇之毒侥幸未死,很是惊到了一些大臣,可到底太子也是废了,前太子死不死,活不活的,根本也不重要了,奈何杜乔却是一听楚昭黎被废,竟是嚷嚷着要嫁。
“爹爹,若是因他被废,女儿便不嫁,岂不是要叫人嗤笑我贪图权势?”杜乔振振有词地反驳。
“贪图权势?他楚昭黎除了一个太子虚名,有个屁的权势。”杜相年纪一大把,到底忍不住爆了句粗话,他眼睛一瞪,“我看谁敢笑话你——来人,把小姐带回去,不许她偷跑出去!”
楚昭昀来时,见到的便是还在叽叽喳喳据理力争的杜乔被下人七手八脚架回房间的画面,探头往里屋一瞧,就见杜相因为女儿的执迷不悟愁得焦头烂额。
“杜相似有烦心事?”楚昭昀故作不知地问。
“还不是那个臭丫头,非要嫁太——大皇子。”杜相下意识地想说太子,张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楚昭黎已被废,如今的太子是面前的这位,“还天天闹着要去见他。”
“杜相当真是用心良苦。”楚昭昀半真半假地说着,却是垂下眼眸,心中渐渐有了思量,杜乔啊……“孤倒是觉得,与其百般阻挠,适得其反不说,平白坏了父女情分。”
“不如任由杜小姐去见大哥一面好了,也许见过了,便不执拗了呢?”
“殿下如此说,可是有办法叫老夫那幺女死心?”杜相来了兴趣,却又怕楚昭昀的方法不靠谱。
“自然。”楚昭昀面上笑得不露山水,“只消安排小姐同孤那大哥见一面,孤就有办法叫她死心。”
“殿下肯出手相帮,怕是也有别的成算吧?”杜相不愧是老狐狸,思绪倒也没被楚昭昀带着跑。
“杜相觉得,杜小姐做孤的太子妃如何?”楚昭昀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
楚昭黎被废,满宫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自己倒没有这个自觉,关起宫门来整天同路舟雪厮混——其实也没做什么,因为他自身那点婚嫁情结,以及路舟雪顾忌他身体刚好一点。
两人的“鱼水之欢”仅仅止步于亲亲抱抱,路舟雪倒是想扒他衣服,可偏生楚昭黎每次都死死地拽住底裤,一边故作羞涩地瞧着路舟雪开玩笑:“棉棉好生孟浪,也不知道怜惜我。”
“我怜惜你,你先把手撒开。”仿佛恶霸附身的路舟雪拽着楚昭黎的手,冷静道,“你在难为情什么?”
“棉棉,丑,没什么好看的……”楚昭黎被路舟雪压在下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腰带,他此时衣衫半解,白玉般的胸膛露在外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路舟雪,那模样又可怜,又漂亮。
路舟雪呼吸一窒,心道这真是个尤物,不由得想起初识时萧风灼对他说的那句话,“我若是君王,江山都给你倾。”他现在不是君王,倒是也想给楚昭黎倾江山,。
“小黎儿,乖,松手,让我看看。”路舟雪轻声哄道,一面慢慢地试图从楚昭黎扯开的胸膛里探下去。
指尖擦过肚脐渐渐往下,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猛然按住。
楚昭黎紧紧地抓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棉棉,真的不好看,别看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愿吧……”路舟雪垂着眼,佯装难过,他失魂落魄地收回手,瞧着很是闷闷不乐。
楚昭黎见状抿了抿唇,下意识松开了死死抓着腰带的手,屈起指节在路舟雪的脸颊上刮了刮,“棉棉,我没有……”
路舟雪抬眼,眼中恍若有星辰般闪烁,甚至语气中都带着些隐秘的期待:“那,让我继续吧。”
楚昭黎偏过头,没有答,目光却又忍不住向路舟雪看过去,他的棉棉这样好看,他真的好喜欢。
路舟雪心中一喜,沉默便是默许,这家伙,倒是口是心非。
他很是雀跃地抽掉了楚昭黎的腰带,那腰带上纹饰华丽,瞧着不是寻常之物,也不知拿去当掉能值多少钱。路舟雪忽然走神地想,不自觉就呢喃出声。
“……什么?”楚昭黎困惑地询问出声,而后回过味来,委屈巴巴地说,“棉棉好生过分,非礼我的人,还要典当我的衣裳。”
“小黎儿自己说的,你是我的。”路舟雪笑了笑,伸手勾着楚昭黎的下巴看向自己,俯下身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而后轻轻拨开了楚昭黎死拽着亵裤的手。
……
杜乔到底还是得了父亲的允许,能够进宫看望前太子。
长乐宫在楚昭黎为太子时就并不多么热闹,如今他被废,树倒猢狲散,里头伺候的宫人更是早早另择明主,如今长乐宫里也就剩下路舟雪,和几个负责洒扫的杂役。
是以,杜乔到的时候,并未有人接引,她便带着婢女自行推开了宫门,却是在后院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她心目中光风霁月,君子一般的楚昭黎,正衣衫不整地同宦官在台阶上厮混,二人唇舌纠缠,吻得动情又忘我。
杜乔震惊地愣在了当场,好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出声:“太子哥哥,你在做什么?!”
那边的二人听到动静,路舟雪推了楚昭黎一把,连忙起身,倒是后者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襟,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答非所问道:“阿乔怎么来了?”
“太子哥哥,我在问你话呢,你在做什么?”杜乔惊怒的目光在路舟雪和楚昭黎身上走了一个来回,她有种被背叛、被欺骗了的感觉,“光天化日同宦官厮混,你好生浪荡!”
“首先,我现在可不是太子了。”楚昭黎笑了笑,语气中带着某种凉薄的意味,他对杜乔有三分容忍不假,可也仅限于此了,
“再者,我同谁寻欢作乐,阿乔似乎管不到,反而是阿乔擅闯长乐宫,这是否才有失贵女风范?”
杜乔叫他说得一噎,张了张嘴,无从反驳,最后也只得牛头不对马嘴地据理力争道:“若非你曾是我定过亲的未婚夫婿,我才懒得管你,你若是还在乎名声,就把他处理了!”
杜乔说着说着似乎都要哭了,她一指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的路舟雪,语气里带上了哽咽:“太子哥哥,你不要这样自甘堕落好不好,你——”
“阿乔,所谓定亲,也不过父皇随口一说的戏言,八字庚帖未换,如何能作数?”楚昭黎出声打断杜乔单方面的规劝,“至于名声,我何曾有过名声,也不差这一句流言蜚语。”
“所以你便从未想过娶我?”杜乔瞪大了眼眸,里头泪水未干,她仿佛被楚昭黎的话伤透了心,整个人透出了一股摇摇欲坠的脆弱,“太子哥哥,你当真无情。”
“阿乔,那若是我现在娶你,你便嫁么?”楚昭黎反问,目光直直地看向杜乔,而后者的眼神隐晦地躲闪一瞬。
见状,楚昭黎轻轻地笑了,瞧吧,他没看错,这丫头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她喜欢他是真,可是她太年轻了,年轻到还没学会三思而后行,只凭一腔意气做事。
或许她来时的目的还很明确,可是见过了门庭冷清的长乐宫,同宦官厮混的楚昭黎,她心头那点热血顿时就冷却下来,对于要嫁给楚昭黎这件事,也变得不那么坚定起来。
“阿乔,回去吧。”楚昭黎轻轻叹口气。
杜乔失魂落魄地从长乐宫里出来,楚昭黎同那宦官吻得意乱情迷的画面和他最后的冷淡在脑海中交替反复。
她一面觉得不耻,一面又不可抑制地面红心跳,楚昭黎那时的模样,可真漂亮。
杜乔情不自禁地想着,在绕过朱墙时却猝不及防遇上个逆光等在树荫下的少年,她一愣,那人却是未语先笑:“杜大人拜托孤来接你,忆尘茶楼今儿夜里有戏曲,可要同去?”
楚昭昀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比之楚昭黎举步维艰,他可谓风光无限,于是说话做事也更加恣意,此时他有意装出一副温柔假面,犹带三分楚昭黎的神韵,不自觉就叫杜乔错认了人。
刹那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或许她爱慕的楚昭黎,就应该是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