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我就看看
作者:我叫王大宝   大唐一根棍最新章节     
    崔铉没想到大伯父将他带到了延康坊。
    延康坊隶属于长安县,位于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往南下一坊。
    崔家的马车进入延康坊后,最后停在西南隅的一所寺院门口。
    ——西明寺
    这里原本是前隋权臣杨素的宅子,贞观年间被唐太宗赏赐给魏王泰做府邸。唐高宗时孝敬太子李弘大病初愈,高宗皇帝一高兴,便把这处旧宅改成寺院为太子李弘积福,此后便有了西明寺。
    西明寺很大,占了延康坊四分之一的土地。
    崔铉一下车便开始迷糊,他不明白大伯父为何要带他来寺院。
    西明寺分十院,有房屋四千余间,建筑风格气象万千、蔚为壮观。
    崔铉跟随崔元式一路穿亭过院,最后来到一个叫五明院的院落。
    门口的小沙弥见到他俩,双手合十打了佛礼。
    “崔施主。”
    “慧远先生在里面吗?”
    “先生在见客,两位施主可以到前面广善亭暂等。”
    小沙弥用手指了指左前方二十丈外的一处凉亭。
    “慧远先生在见何人?”崔元式问。
    “资圣寺的知玄法师和日本僧人圆仁。近日长安寺院多不太平,二位法师想暂离长安,去五台山避祸,临行前最后来求教佛法。”
    崔铉虽不信佛,却也听过知玄法师大名。
    知玄法师,俗姓陈,是当世十位大德中最年轻的一位。
    其五岁时写诗《五岁咏花》:
    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
    唯余一朵在,明日定随风。
    七岁悟《涅盘经》。
    十三岁受前宰相杜元颖之邀在西蜀大慈寺讲法,据传缁素人众日计万,皆赞叹不已,谓之“陈菩萨”。
    崔铉估算一下, 这位大德现在应该也只有二十余岁,真乃佛门奇才。
    他听说前几个月仇士良未逝世时,知玄法师委托仇士良给皇帝转呈过一份万言书,劝谏陛下不该重道抑佛,强迫僧尼还俗。
    书中直言神仙羽化乃山林匹夫独善之身的逃避方式,非帝王所宜尚之。
    还附了一首《祝尧诗》。
    生天本自生天业,未必求仙便得仙。
    鹤背倾危龙背滑,君王且住一千年。
    诗意求长寿修仙没用,只有开创尧帝之功业,才有可能享受尧帝之寿命。
    据说李炎认为“未必求仙便得仙”一句是在讥讽他,碍于他的声名,最后也没把知玄怎样。
    崔铉此刻不禁有些好奇,慧远究竟是什么人,连知玄法师这样的大德都来求教。
    他一边暗暗犯嘀咕,一边跟崔元式站在门口等。
    此处没有阴凉,没一会俩人便被毒日头晒得额头冒汗,衣衫汗湿。
    他俩只好转去小沙弥指的广善亭纳凉。
    距离不到十丈时,崔铉就看到亭子里好像有人。
    等走到近前崔铉发现,亭子里的两人他全认识。
    一个是刘异。
    刘异正坐在亭子的石凳上津津有味地啃香瓜。
    他旁边的石桌上除了香瓜还有一盘炒瓜子。
    另一个人是崔氏二房八虎的老大,崔琯。
    崔琯没跟刘异坐一块,他独自站在凉亭西侧的美人靠旁边。
    刘异见崔铉进来,笑嘻嘻地热情打招呼:
    “崔大官,万景楼一别,好多日不见,你没忘了我吧?”
    “万景楼?”崔元式狐疑。
    他家麒麟儿什么时候添了逛青楼的毛病?
    崔铉尴尬得恨不得拿鸡毛塞住刘异的嘴。
    下一秒,崔元式看着侄儿问:
    “台硕,你认识此人?”
    崔铉恨恨地剜了刘异一眼,低声说:
    “他叫刘异,是新任金吾卫右街使,前些日子还被册封为驸马都尉。”
    崔元式猛然想起,崔铉前段时间曾给一名被羁押的金吾卫上表请求,原来就是这人。
    “你何时跟他去的万景楼?”崔元式又问。
    这时,站在美人靠旁边的崔琯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崔氏大房向来自诩磊落鸿儒之家,教育子女严苛,对外言称族中子弟不重女色,没想到私下里却是青楼楚馆常客,不知道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故,还是兰芷萧艾、蜕变成莠了呢?”
    崔铉双眼喷火,恨不得现场焚了崔琯。
    他前阵本想用范西阳东市被盗案牵连出吏部受贿的事,以搞倒崔氏二房任吏部侍郎的八虎老二崔璪。
    可他没想到外任山南西道节度使的老大崔琯,以辞官威逼李德裕全力保下他弟弟崔璪。
    他听说崔琯挂印后便回了东都洛阳,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里遇见。
    崔铉与二房八虎素来不睦,此时听见崔琯讥讽自己,当即化身斗鸡。
    崔铉语带轻蔑讥讽道:
    “世人都说崔氏二房重孝,你祖母更是以孝为名为后世留下个‘乳姑不怠’的故事,没想到二房晚辈见到崔家尊长竟不见礼。”
    “乳姑不怠”讲的是崔琯的祖母唐夫人如何孝顺他的曾祖母长孙夫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后来还被编进了《二十四孝》。
    如今《二十四孝》虽没问世,但崔氏二房重孝之名早已声名远播。
    崔琯虽已年近古稀,但在整个博陵崔氏大家族中,他跟崔铉是同辈,比崔元式小了一辈。
    如果按族中规矩,崔琯是要给崔元式见礼的。
    崔琯听到崔铉讥讽,淡淡瞅了一眼崔元式,冷声说:
    “尊长若期求晚辈扇枕温被之孝,需自身具有高山景行、沅茝沣兰的品德,否则就莫要怪晚辈鄙夷不屑了。”
    “放肆,你敢侮辱尊长……”
    “台硕。”
    崔元式突然开口叫住侄儿,随后又看向石桌旁边的刘异。
    “刘驸马,你为何一直发笑,有这么好笑吗?”
    刘异咽掉嘴里的瓜肉,笑嘻嘻反问:
    “还不让笑啊?你们继续吵啊,我就看看。”
    崔铉质问:“刘异,你怎在这里?”
    赵开没来京城前,他曾谋划过要以刘异对付赵开。
    因为他听说刘异四年前考发解试时,就给赵开吃过一次瘪,两人算是有旧怨。
    刘异如今是金吾卫街使,每次巡街与御史台巡使会有交集。
    崔铉当时想若能拉刘异入伙,便可以给御史大夫赵开做个局,将他贬出京城。
    可三个月前他与赵开在延政坊老胡家喝酒偶遇,让俩人都回忆起了昔日同窗的岁月。
    现在他与赵开在朝堂依旧针锋相对,可私下去老胡家偶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也放弃了利用刘异给赵开下套的想法。
    这段时日他跟刘异几乎没有交集,没想到今日再见。
    刘异将没吃完的瓜放桌上,拿起巾帕擦擦手,一脸认真回道:
    “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特意过来找你解梦。”
    “解梦?”崔铉疑惑。
    我跟你很熟吗?
    他不解问道:
    “可你怎知我会来西明寺?”
    刘异一脸神秘兮兮小声说:
    “梦里说的。”
    “什么?”
    “想知道什么梦吗,走,咱们去亭子外聊聊。”